應辰見阮钰面色發白,像是想到那吃鼋肉的景象,倒有些後悔與他頑笑,便将這話題略過,與敖英說道:“此鼋既是由你所殺,其皮肉内丹你就自己拿去吧。”
敖英連忙拜道:“多謝君上。”
他心中也有些歡喜,此鼋修為雖遠不及他,相較尋常妖物也不差了,其内丹精華于他甚有好處,如今得來,回去尋幾個道友将之煉制為丹藥,卻可提升些許道行。
應辰道:“将殘局收拾了,莫要留下血腥。”
敖英又連忙稱“是”,随即手中出現一道水流,極快就将甲闆沖刷幹淨,再沒有半點血迹存在,而那偌大的鼋頭,也不知被他收到何處去了。
随後敖英退下,不打擾應辰安撫阮钰。
——不錯,應辰方才頑笑過頭,自覺不妥,如今正取出一盞熱騰騰的茶水,送到了阮钰手中。
阮钰接過茶,擡眼見着應辰眼中那一抹不自在,不禁失笑,而後,他便低頭喝茶了。
前方風浪已然沉寂,大船持續而行。
那個讀書人在察覺自己足下的船隻平穩之後,亦發覺那位與大鼋搏鬥的壯漢已然消失不見,他四處尋找,也揚聲呼喚,想要将救命恩人叫回,重重酬謝,然而終究不曾得到回音,隻能瞧見船下血水滔滔,很快被碧浪沖刷開去。
江面驟然恢複平靜,就仿佛先前不曾有事發生一般。
讀書人悻悻然,很是失望,但到底無可奈何。
老船家與那些船員們亦是驚魂甫定。
末了,老船家感歎一聲,說道:“日後要提醒那些小子們,載客行船時切莫在船上煎炒那些腥膻之物,否則即便此鼋已被除去,也未必不會引來其他的怪物。”
船員們想起方才的兇險,也不由鄭重附和起來。
若再來一次,他們隻怕未必還會如此次一般好運了!還是小心為上,小心為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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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知曉,這一日,那讀書人所過時,船隻本應被大鼋掀翻,船上衆人淹死的淹死,被吞吃的被吞吃。隻有水性極好的少數三四船員與那個老船家僥幸存活,之後就将江中有水怪之事四處宣揚,也如老船家所想那般,提點行船之人不可在江面煎炒腥膻。
然而有一日,一位自山西而來的張老相公攜家眷前往江南,意欲為即将出嫁之女置辦嫁妝。船至金山時,他叮囑家眷江上忌諱,以免引來大鼋襲擊,自己則先過江一趟,奈何家眷忘卻叮囑,竟在船上烤肉,果然被大鼋掀翻船隻。張老相公歸來之後,萬分痛悔,卻悔之晚矣。
後來張老相公發誓報仇,以鐵塊冒充供奉那大鼋的供品,大鼋貿然吞下鐵塊,因此而死。
從此張老相公被當作水神供奉,被大鼋所苦之人為其塑廟,居然很是靈驗,想必死後也當能成就地仙之類。但于他本人而言,雖說再無廟宇香火,或許也更情願保住妻女的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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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幾日後,大船終至揚州。
上岸後,天色已有些晚了,要入城須得先找一駕馬車,因此阮钰和應辰先在路邊的旅店歇腳,由敖英去找馬車。
旅店裡此時并不見其他客人,夥計瞧見兩人進門,熱情過來招待。
阮钰也很和氣,點了些小食後,就與應辰同坐在靠近門口之處喝茶,也看一看外面的風景。
不多會,有一人牽着五頭驢走過來,店裡的夥計見又來客人,連忙迎去招呼。
那人将驢交給夥計,同他說道:“勞煩先放在此處,我片刻就回。”說完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切莫給它們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