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愚鈍之輩,這位應通溟公子與藏之賢弟同進同出,他家中那些事哪裡能瞞得過?隻是賢弟不拂他臉面,應公子才從不顯露罷了。如今他既然要請客,總不好将賢弟的好友丢在一旁,自然也要一同相請的。
應辰接過請帖,倒也沒拒絕。
程博遠見狀,心下一松。
應公子還願過去,多少也讓他明白,他雖有錯,卻也不會被君子嫌棄太過。
程博遠并未久留,很快離去。
應辰将請帖丢到桌上,嗤笑一聲:“總算還有些承當。”
阮钰一笑:“不知如今博遠兄命數又是如何?”
應辰随口道:“程博遠氣運有限,先中舉人,後為同進士,官途止于七品。不過他明年即可得子,其子頗有官運,得成三品。其女青梅,配與侍郎。”
阮钰一怔,旋即喟歎。
莫看博遠兄隻是一時念頭轉過,命數竟有如此之變。世間俗人以為異類不可為妻,有礙家門,卻不知無德方損氣運。有狐妻又如何?于博遠兄而言,正因有狐妻與他傾心相愛,為他百般籌謀,這才由一生落魄、妻離子散轉換過來,能得富貴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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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阮钰攜應辰一同來到程家。
仍是壽伯開門,但程博遠遠遠聽見動靜,快步而來,熱情将兩人迎入,又奉為上座。
應辰并未刻意擺臉色,不過除卻阮钰以外,他對旁人慣來高傲,程博遠也不見怪,倒因此前之事,覺得他乃是一位性情中人。
程博遠同兩人交談幾句,内室裡就有人掀簾而出,一陣香風襲來,是一位身着婀娜少婦手捧托盤,端茶過來奉與客人。
“藏之賢弟,這位就是我家娘子。”程博遠連忙介紹,“她能泡一手好茶,賢弟可要嘗嘗。”
阮钰立時起身,略略行禮,道:“多謝嫂夫人。”
應辰瞥了一眼,卻沒那麼多的禮數。
那少婦碎步走來,垂首将茶水分别放在客人面前,又持盤後退,才微微擡頭,悄然打量客人。
阮钰秉承禮數目不斜視,也不曾細看對方面貌,隻大概知道乃是個衣着素淡清雅的絕色美人,不愧狐女之名。
青娘見阮钰如此回避,更覺這位小相公知禮,且清氣萦繞,叫人心生好感。然而待她看向另一位客人時,恰與對方冷眸相對,隻覺腦中好似轟然鳴響,威壓如山,縱然不過是略作警告,也已唬得她險些魂飛魄散!
她雖是個貪戀紅塵的狐狸,卻交遊廣闊,曾與走正道的狐仙同行過,因而自他口中增長許多見識,也能分辨出一些惹不起的仙妖大能。
眼前這一位,雖隻瞧來一眼,但恍惚之間,她分明仿佛聽見一聲龍吟!
……原來眼前人非是夫君所言異人,而是龍君。
青娘勉強按捺住驚慌,狀若無事一般與兩人見禮,遂去庖屋置辦酒飯。
此後席上露了一面,表明謝意,便與尋常婦人一般,再未現身。
然而待到入夜之後,青娘卻不敢怠慢,前往龍君氣息所在之處,于屋外叩首拜見。
禮畢,龍君不曾出聲,她知其不怪,這才匆匆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