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理會那宗生與蓮妖後,阮钰陪同應辰于湖上遊玩一日,不僅賞得美景,便是用飯也在舫船上,是二人親手釣來的銀魚烹制而成,又有應辰取來的那并不熏人的果酒相佐,可謂很是愉悅。其間阮钰偶爾興起,還作了幾手詩,将之一一謄抄下來,回書房後欣賞,也仍很是滿意。
果酒雖不熏人,阮钰卻因此飲多兩杯,也有些酒意。故而在院中踱步背誦幾篇詩文後,他也不曾再作文章,就趁早歇息了。
不過睡得早了,酒意散後便難免起夜,大約是在半夜時分,縷縷幽香傳到鼻端,便叫阮钰悠悠醒轉,又倏然反應過來。
門外有聲,極是輕微,但阮钰而今耳聰目明,既已醒來,也都收入耳裡。
大約是三五個絕色少女在院外盈盈下拜,都言:“拜見龍君。”
阮钰恍然,那幽香乃是自這幾位少女身上傳來,應是蓮花之香,她們也該就是白日裡瞧見的幾個蓮妖了。蓮妖俱為水妖,既然龍君駕臨,她們本應前來拜見。
果然,阮钰便聽見一道冷冽聲音,正是他家好友應通溟。
“你既有劫,端正本心。”
又是一道柔婉女音響起:“多謝龍君指點,小仙明白。”
應辰又道:“去罷。”
幾個蓮妖都是應“是”,而後幽香一袅,逐漸散去。
不多會,應辰回到房中,卻沖卧在床上的阮钰哼笑:“書呆子裝睡麼?”
阮钰一笑:“非是裝睡,不欲打擾兄長罷了。”
應辰輕撫他發端一把,旋即收手:“睡吧。”
阮钰也便又閉上眼去。
應辰瞧他一瞧,也去了隔屋的榻上。
先前蓮妖來拜,他本應随手将人驅走,卻想起書呆子盼其子得官清廉一事,不知怎地多言一句……倒也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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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蓮妖白日裡不敢打擾龍君與友人遊玩,夜間來拜,本也是盡禮數,并未指望這位龍君能給她們什麼好臉色。白得一句指點後,那要應劫的蓮妖便不由将自己這次的劫數細細捋過一遍,唯恐來日出錯。
南湖清秀有靈,那樣一大片蓮花孕育其中,也頗得了靈秀之氣,故而有好些蓮花因此生靈。前頭已然有兩位蓮妖順利渡劫為天宮的女仙,如今這位是道行第三的,取根腳為姓,其色為名,遂為何紅姑。她們這類不沾紅塵的妖仙若要真正脫離凡塵,是要在紅塵裡走上一回的,其中最為便利的,自是挑個男子為其生兒育女,再放下這類情誼,即可飛升而去。
不過既然隻是為渡劫而與男子交好,也要盡快脫身,自不能挑選那等出類拔萃之人——那等男子自有命定的緣分,合該與妻子同心同德、白頭偕老,她們又豈能中途插|入,為其平添一段孽緣?是以與前面那兩位姐姐一般,何紅姑索要擇取的有緣人,當是個無壞心卻行事輕浮、且可得後福者。
今日何紅姑與姐妹遊玩,是與以往多日一般,在物色助她渡劫之人。
恰好,就有個與狐妖有過糾纏的書生尋上門來。
何紅姑心念轉動,便知了那狐妖的心思,再一算宗生從前經曆、往後的命數,也知道是個好人選。其因狐妖之色而接近是好色輕浮,被狐妖險些害死還能放其性命是優柔寡斷,被狐妖薦美而急切受之是多情亦薄情,性子便很合适。尤其宗生因狐妖受過大罪,狐妖還他一段福祿可在情理之中,而她為渡劫利用此人,給了他錢财又為他生子,亦可說全無虧欠。此外,她必不會沉溺于對此種男子的情愛之中,哪怕能生出幾分念舊之情,也能輕易割舍……如此一來,不論是宗生、狐妖還是她,都是得償所願。
——後來也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