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客人都身穿藍白道袍,一個看着四十來歲,留着漆黑短髯,面相不太和善;另一個不過三十的模樣,清清瘦瘦,像個斯文書生。這兩人正是靈心派掌門嶽松亭座下大弟子陳前與三弟子常錦心。
兩人報出來曆,顧今慌忙将他們迎到廳上用茶。縱使靈心派在修界是二流門派,對顧家來說也是望塵莫及的。
三人分賓主坐定,等家仆上過茶,顧今才賠笑試探:“兩位大修怎地有閑心來這凡俗之地?”
陳前開門見山:“府上可是有個名叫顧平林的小孩?”
顧今一愣,答道:“正是犬子,兩位大修問他作甚,莫非他闖了禍?”
旁邊常錦心笑道:“此事是掌門特地囑咐的,顧家主不妨請令郎出來一見。”
掌門?顧今念頭急轉,忙吩咐家仆:“去叫小九出來,讓平安他們都來見貴客,快些!”
那家仆會意,先去通知了顧平安幾個,最後才去找顧平林,誰知剛走到半路,就看到顧平林慢步朝這邊走來。
顧平林已知陳前兩人今日會來,大清早就收拾好了一切,裝靈石乳的瓷瓶被他用混了牛糞狗血的百年老墳頭土封住,連同一些必要之物一起揣在懷裡——這類珍稀寶貝自有靈氣,一些大修隻要靠近就能感應到,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
等顧平林到廳上,顧平安幾個已經在了,顧平林進門看到客座上的兩人,心頭不禁一暖,疾走了兩步。
大師兄陳前,三師兄常錦心。
常錦心不必說,待人和善,不太管事。至于這位大師兄陳前,前世自己入靈心派之後受他諸多刁難,後來師父将掌門之位傳與自己,他也很不滿,多次當衆頂撞自己,然而在自己道脈被廢,四大門派逼上門時,是他擋在前面,争取時間讓自己逃出靈心派,而後靈心派地下靈眼被毀,門派沒了根基,他也為此身受重傷。
顧平林向來知道他對靈心派忠心,卻沒料到他有如此血性,隔世再見,不由感慨萬千。
這邊陳前與常錦心受嶽松亭之命,前來帶走顧平林,哪知顧今打着歪主意,把兒子全都叫了過來,陳前聽得直皺眉,恰好顧平林進來,陳前登時眼睛一亮。
“師父慧眼,”常錦心贊歎,朝顧平林招手,“你就是顧平林?過來吧。”
顧平林對他極為熟悉,忍下情緒,走過去。
常錦心見他小小年紀舉止穩重,忍不住笑道:“小模樣倒很老成,将來可别像大師兄一樣。”
被他揶揄,陳前将眼一瞪,站起來:“人找到了,就走吧。”
顧今猜到他們的目的,正努力地推薦另外幾個兒子,聞言急忙跟着站起來:“兩位這是……”
“總該問問這孩子自己的意思,哪有這麼沒來由地帶人走的?”習慣師兄的風格,常錦心搖頭。
“這是他的福分,有什麼不願意的?”陳前轉看顧平林,“小子,我來帶你去靈心派,你走不走?”
顧平林既知他的脾氣,自然要投其所好,點頭:“走。”
常錦心樂了:“你可知道我二人是誰,把你賣了怎麼好?”
見他逗自己,顧平林一笑:“我聽說了,你們是靈心派的大修。”
“你看,他都知道,”陳前大手往他背上一拍,贊了句,“好小子,走吧。”
常錦心歎道:“再怎麼着急,也該等人收拾好東西……”
陳前不耐煩地擺手:“那些俗物,不必帶了!”
前世他就是這樣說走就走,所以顧平林才趁早準備,将靈石乳揣在身上。常錦心見狀也無奈,與顧今作别。
顧今大為失望,見其餘幾個兒子都看着自己,便故作遲疑:“我們父子一向感情深厚,恐怕小九一時離不得,還請兩位行個方便,在舍下多住上兩日……”
“感情深厚?”陳前嗤笑,瞟着顧平林。這小孩身上穿戴遠不及幾位兄弟,比下人好不了多少。
話中諷刺味太濃,顧今老臉微紅:“他畢竟是我的孩兒,說走就走,這……”不待他說完,陳前就丢出一物。他下意識地接在手裡看了看,驚道:“浣骨丹?”
修者煉氣三轉後便會浣骨結外丹,這種浣骨丹對成功結外丹很有幫助,對大派世家來說不算難得,于顧家卻十分稀罕。顧今喜得滿面通紅,知道對方用意,忙順水推舟改口道:“能拜入貴派是犬子的福氣,我也隻是擔憂,他自幼不曾離家,行事若有不妥之處,還要勞煩兩位多多指點,代為管教一二。”他假意關心兩句,又轉向顧平林,嚴厲地道:“用心學藝,不可懶惰,總要記得你是顧家人。”
陳前早就不耐煩聽他說,徑直走出前廳,常錦心忙與顧今拱手告辭,帶着顧平林跟上去。
三個人剛出門,裡面顧平生就叫起來:“那個婢生子能去大門派,我們為何不能!”
“住嘴!”顧今低喝。
……
聽到身後的鬧聲,常錦心搖頭,輕輕拍了拍顧平林的後腦。
顧平林根本不介意這些,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不由莞爾:“師兄,走吧。”
陳前見他神色坦然,越發贊賞:“道途之上,原不該為俗事挂心。”
常錦心也點頭:“大師兄說的對,你資質上乘,隻要潛心修煉,必有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