鈎蛇在沼澤裡行動迅捷,顧平林一邊閃避,一邊還要抓緊機會回氣,形狀狼狽不堪。終于,在他騰空的瞬間,鈎蛇昂首,張嘴朝他咬過去,同時蛇尾再次穿出泥沼,淩空掃向他!
面對夾擊,顧平林回避不及,眼看要被咬中,卻見一道白影自霧中飛現,手中紫劍直削蛇尾。鈎蛇之前吃過虧,知道厲害,立即将蛇尾縮回泥沼中。那白影卻來勢不停,劍招生變,數十朵劍花直取蛇頭,趁鈎蛇躲閃之際,他扣住顧平林的手腕,及時将氣竭的顧平林帶出了險境。
顧平林并不意外。
——鈎蛇是兇獸,又占了沼澤地利,自己若死,他一個人也活不了多久,出手相救是必然。
段輕名帶着他落在一塊黑石上,輕輕喘息,似笑非笑地道:“看不出來你跟玄冥派有這般深情厚誼,為了救人,竟不惜身陷險境。”
顧平林道:“曲姑娘是顔師姐的表侄女,看在顔師姐面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她不在,你又如何?”
“當然是走了。”
“真直接,”段輕名微微眯了眼,“我們可是友愛的師兄弟,你忍心丢下我不顧?我剛才還救了你。”
“若不是你,會有這場事情?”顧平林道,“或者我該感謝你,拿我們當擋箭牌?”
段輕名若無其事地道:“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我又沒拿你當擋箭牌,何況我也救了他們啊。”
“你安的好心?”顧平林道,“難道不是你引他們進來的?”
“你太多疑,”段輕名道,“我真要害他們,他們早就死光了。”
顧平林嗤道:“他們死光,你能活到現在?”
他發現這落雁沼澤有古怪,卻引玄冥派的人先進來探路,以防萬一,危急時更是巧妙地利用他們當擋箭牌。遇上兇獸鈎蛇,他這種瘋子根本不會害怕,甚至還想借機補全劍招。玄冥派有人傷亡,他必然出面“相助”,隻是不肯放他們脫身,每次試劍失敗,他就引鈎蛇轉移目标,又在對方陷入絕境時出手相救,玄冥派無端傷亡幾人,最後還對他感激不已。
這就是善于玩弄人心的段輕名,笑如春風,卻無情無義,視他人性命為蝼蟻。
顧平林太了解這個對手,自然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冷笑了聲:“現在你的擋箭牌隻剩我了,要珍惜啊。”
“你總是懷疑我的好意,”段輕名道,“罷了,既然這麼想,那你可千萬要活着。”
“不勞提醒。”
說話的功夫,兩人也在抓緊時間回氣,察覺足下震動,兩人同時躍起,往相反的方向飄開。
“嘩”的一聲,泥漿飛濺,鈎蛇冒出,那塊黑石被頂飛。
緊急關頭,兩人哪裡還顧得上計較,唯有聯手拖延時間,争取機會逃出生天。
鈎蛇追逐顧平林而去。人哪有兇獸的速度快?顧平林貼着水面低掠,逃出數裡,蛇信距離後背已不足一丈。
蛇頭微微後縮,正是攻擊的前兆。
驟然,顧平林止住身形,眼神變得淩厲,他整個人拔地而起,盤旋上升,一式“蒼鷹撲蛇”出手!
靈心派劍法以控制和防守見長,鮮有霸道劍招,“蒼鷹撲蛇”是個例外,也是前世顧平林的絕招,此招一改靈心劍法的綿密謹慎,氣勢奪人,通常用在最後的決勝時刻,一擊必殺。顧平林本不願暴露太多底牌,隻是情況危急,眼下也顧不得了。
人在半空,身體猛然倒轉,頭下足上,劍引天地之力,劃出一道淩厲的電光,直撲鈎蛇!
氣勢之壯,恰似蒼鷹撲食;衣袂飛舞,更如飛鴻淩空下。
段輕名縱然号稱劍術天才,親眼見到此招,也不由一呆。
劍光準确地斬在蛇頸上,本該一劍兩斷,奈何如今顧平林修為不足,此招發揮到極限,也隻是在鈎蛇頸上留下了一個傷口,對兇獸而言,這點傷遠不足以緻死。
連連吃虧,鈎蛇狂怒,上下颚幾乎拉成直線,狠狠地朝顧平林咬去。
顧平林正欲退避,冷不防,頭頂降下一道龐大的威壓!
上空仿佛多了道無形的結界,人竟像是成了獵物,被死死鎖定,無處可逃,恐慌感油然而生。
鈎蛇動作一頓,似乎也感到不安。
這種威壓簡直太熟悉,顧平林愣了下就反應過來,渾身熱血不由自主地奔騰,心随之戰栗,他下意識地仰臉望。
白影破雲而來。
一切隻在電光石火之間,簡單的一劍,似變而未變,令人難以捉摸,避無可避。真氣灌注劍身,耀眼的紫光在半空鋪成一條大道,将整個空間劈為兩半!
“飛鴻影下!”顧平林終于确定。
如此輝煌的一招,正是前世顧影劍法第二式“飛鴻影下”的雛形,因為受到命運改變的影響,與那招“驚鴻過影”有着相同的缺點。
他在靈心派仍能陸續悟出這些劍式,比前世還早了十幾年!未來的他……
顧平林心情複雜。
不出所料,此刻段輕名修為不足,用的又是不完整的劍招,這一擊并未奏功,隻是恰好斬在顧平林之前造成的傷口上,加重了傷勢,鈎蛇巨大的身體在泥濘裡翻騰,點點黑泥飛濺,遮擋了兩人的視線。
顧平林回過神,及時後退,繼續奔逃。
“納元六重,很不錯。”
“恭喜你,進入了煉氣境。”
兩人說歸說,足下一刻也不敢停,都沒有往沼澤外跑。出去的路程太遠,常錦心他們未必趕得上相救。顧平林自有計較,與段輕名相互配合着,勉強支撐了半個多時辰,漸漸地将鈎蛇引到了沼澤深處。
身後,黑浪翻滾而來,兩人已筋疲力盡,無計可施,幾乎陷入絕境。
顧平林卻兩眼一亮。
此地已是沼澤中央,泥沼上恰好有一塊不起眼的橢圓形黑石,可供歇息回氣之用,進入沼澤的人估計都是選在這裡休息,石面上已經被磨得很光滑。
是這裡了!顧平林想也沒想,用盡最後的力氣,馭劍朝那黑石劈下!
對于他這種自斷後路的行為,段輕名并未阻止。兇獸就在後面,縱然有這塊落足之地,兩人同樣在劫難逃,顧平林這麼做顯然另有用意。段輕名索性停住動作,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顧平林全力一擊,黑石上僅出現一道裂縫,縱是如此,背後的鈎蛇也立刻停止前進,仿佛感應到什麼不尋常的氣息,不安地将腦袋往下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