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心派正殿,衆人望着門口那道身影,登時沸騰了。
段輕名徑直走到嶽松亭面前,輕撩衣擺跪下:“弟子閉關十五載,今日出關,特來參見掌門。”
嶽松亭親自走下階扶起他,激動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起來吧。”
衆人見他安然歸來,喜悅不已。
步水寒鐵青着臉要說話,被顧平林攔住。此人确實可惡,讓師父平白為此内疚了兩年,但顧平林并不願讓步水寒惹上他,于是上前兩步擋住步水寒,開口道:“段師兄既已度過丹劫,為何遲遲不出關?讓門中上下擔心,實是不妥。”
“不錯!”步水寒忍不住了,指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他指到臉上,段輕名眼也不眨,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住嘴!”嶽松亭喝住步水寒,“輕名不出關必有緣故,先聽他怎麼說,你看看你,沒半點師兄的樣子,還不把手放下!”
顧平林隻盯着段輕名,恰好他也側臉過來。
那雙黑眸甚狹,卻如同無邊深淵,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将其填滿,潛在深處的那一絲冷酷已經看不見,隻剩下春風般的溫和笑意。如果說之前顧平林還能看出點什麼,如今就是完全摸不透他的情緒了。
視線碰撞一瞬,又錯開。
段輕名莞爾,轉向衆人:“不怪顧師弟誤會,當日我成功結丹,本欲出關,誰知突然間心内觸動,似有所悟,就此入道,今日若非顧師弟前來,恐怕我還不會醒。”
“入道?”嶽松亭大喜,“想不到你竟有這等機緣,不怪你,理應如此!”
入道乃是靈感于心,一時開悟,從而入定尋道,這種情況極為罕見,更加難得,通常修者入道後都會有意外收獲,而開悟隻是電光石火間的一個念頭,若不及時抓住,就是白白錯過了機緣,這種事換成誰都會做同樣的選擇。
顧平林眼神微亮。
衆人釋懷,紛紛拱手道賀,步水寒尴尬地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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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自竹林上空拂過,卷起細細的吟聲。周圍老竹皆有近十丈高,青翠密集的竹梢朝中間空地彎斜下來,遮天蔽日,猶如拱形的碧色穹頂。
碧穹之下一襲白袍,似春雪,明媚,又透着沁寒。
白絹發帶随着腦後長發流瀉,在風中輕輕飄動,讓那背影看上去溫文爾雅又從容潇灑,偶爾有幾片竹葉自上空飄落,更增三分悠閑。
顧平林踏着落葉,慢步朝他走過去。
他也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顧平林止步。
他卻突然一笑,刹那間春風蕩漾,百花盛開:“顧小九。”
再聽到熟悉的稱呼,顧平林恍惚了下。
那聲音已有了明顯的變化,沉而不低,清和悅耳,帶着磁性,含着笑意,仿佛在提醒着顧平林,他就是前世的段輕名。
顧平林回過神,心下越發凝重:“恭喜你,入道兩年,想來你定有不小的收獲。”
前世這個時候,他自創的補天訣與顧影劍法理應初具雛形,這一世陰差陽錯,他沒有拜入玄冥派,不知此番入道為他帶來了什麼機緣?
“收獲啊,”段輕名答得有點奇怪,“隻是做了個夢。”
做夢?顧平林意外,隻當他不願說,便道:“不說便罷,何必故弄玄虛。”
段輕名笑道:“誒,浮生如夢,入道一場等同大夢三生,難道不是嗎?”
知道他口才超群,顧平林也不争辯:“究竟如何,一試便知。”
話音落,眼神驟然變得淩厲,人影已至段輕名面前,當胸一掌劈過去。
掌力未吐,紫光閃爍!
“真是心急。”身後傳來低笑聲。
料他早有準備,顧平林順勢撤掌,召出長劍,熟練地架住迎面刺來的顧影劍,同時側身,準确地接住背後襲來的一掌,如紫燕般飄開兩丈。
再看,段輕名已經接住顧影劍,眸凝寒光,渾身鋒芒。
顧平林嗤道:“詭計多端。”
“來,”段輕名橫劍,“讓我看你的長進。”
對這種邀請,顧平林從來不拒絕,馭劍再上,兩人交手沒幾招,段輕名又轉動顧影劍,紫光耀目。
顧平林側臉避過:“沒新意。”
“沒新意,卻隻對你用過,”段輕名架住他的劍,幾乎與他面貼面,“每一次都應付得這麼熟練,你究竟有多了解我,顧小九?”
“嗯?”顧平林愣了。
前世隻知道他慣用劍光擾人視線,細細想來,似乎真沒見他在别的場合用過這招。
心神走失一瞬,人已被無窮的劍意包圍。
氣流激蕩,竹葉紛飛,千百竹葉飄浮在空中,遮住視線,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劍意無形,托物化形。一時之間,晚風,土石,老竹……就連那飄落的竹葉,都沾染上了劍意,片片都是奪命利劍。
這……是他成為大劍修之後才有的劍意!
顧平林猛然回神,心下震動。
他此時不過是個外丹修者,劍法上的造詣卻已有趕超前世的迹象,難道他提前完成了顧影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