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藍非雨送到李墨青身旁，安的什麼心？”

“你也看到了，是李墨青自己要收藍非雨為徒，這可不關我的事，”段輕名慢悠悠地往前走，輕描淡寫地道，“我隻是制造了一個讓他們互相認識的機會而已。”

“但這個機會改變了結果。”

“是成全。”

顧平林重複：“成全？”

段輕名道：“一個苦尋良師，一個喜得佳徒，我促成這場師徒緣分，不正是皆大歡喜？人嘛，偶爾也要做做好事。”

顧平林瞥他。

“别這副表情，”段輕名道，“你知曉藍非雨的身份，也沒阻止啊。”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顧平林收回視線道：“如果有一天，藍非雨對上你，我希望你能放過他一次。”

“哦？”段輕名道，“好吧。”

答應得爽快，似乎毫無意外。顧平林忍不住又瞟他一眼，發現那俊臉上除了盈盈笑意，再看不出别的情緒。

兩人走進客棧大門，碰巧遇上寒英雙劍回來，奇怪的是，他們仿佛根本不認識顧平林兩人，看也不看這邊就上樓去了。

顧平林頓了下腳步，目光微動。

段輕名拍他的肩：“罷了，我們也回房吧。”

他這次倒不是故意，卻引來不少異樣的目光。顧平林自是不在意這些，微微擡下巴，舉步上樓。兩人回到房間，各服了一粒大能丹，顧平林見時候還早，便去閉目打坐，段輕名也絕口不提靈石乳與藍非雨的事，照舊斜躺在床上，悠閑地拿着一卷書看。

窗戶背街，房間十分安靜，偶爾響起“沙沙”的翻頁聲。

段輕名今日很規矩，沒再作妖，顧平林很快就入定了，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等到他圓滿收功，已是黃昏時分。

風吹入窗，送來滿床桂花香。

身邊人仍維持着先前的姿勢，手執書卷，神情專注。

顧平林微微抿唇，自從結外丹進入化氣境，自己修煉還算順利，誰知神工谷此行，進境突然放慢，煉至關口處更是格外艱難，分明與心結有關。

前世宿敵，今世執念，事情生變，如之奈何？

執念不除，道途必定受阻。

“好好的，歎什麼氣？”段輕名開口，目光并未從書上移開。

顧平林道：“你聽錯了。”

段輕名這才擡眸：“喔，聽錯了嗎？”

“當然——”顧平林随口回答，突然出手如閃電，直扣他的脈門。

不出所料，段輕名反應極快，立即将書丢出去擋，同時翻身躍下床：“偷襲不是好習慣。”

顧平林早已閃身等在那裡，一掌當胸拍去。

段輕名不能動用内息，過招自然不是對手，他也大略猜到顧平林的意圖，索性不躲，受了一掌，吐出口淤血。

顧平林收掌，負手道：“繼續裝啊，怎麼不裝了？”

“你還真能下手，”段輕名輕咳，擡手拭去唇邊血迹，“再怎麼裝也瞞不過你，師弟好眼力，我實在欽佩萬分。”

顧平林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哪裡，單憑幾分猜想就裝到這種地步，我該佩服你才是。”

段輕名笑着拱手：“豈敢，過獎。”

顧平林終究沒忍住，沉下臉：“段輕名，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休息幾日，傷勢非但未好轉，反而加重，這豈是内息走岔能解釋的？

“當然知道，”段輕名對他的怒火視若無睹，脫下染血的外袍，漫不經心地道，“隻是嘗試着修改了一下功法而已。”

隻是修改功法？顧平林差點氣笑。功法是什麼？入道之門，道法本源。擅自修改功法，一個不小心就會修為全散道脈盡毀，他竟敢做出這種瘋狂的事，簡直膽大妄為！

段輕名換上件幹淨外袍，側身笑看顧平林，随手将弄髒的外袍丢給他：“好了，你都看出來了，我也沒事，何必緊張，先替我洗衣裳。”

顧平林揮開衣袍，怒視他半晌，卻也無言。

不膽大妄為，他就不是段輕名了。

靈心派功法不足以支撐顧影劍法，尋找新功法是必然，前世他在玄冥派功法上創《補天訣》，必定經曆過同樣的風險。但門派功法與劍術是相匹配的，靈心派劍術與顧影劍法的原理幾乎背道而馳，要在靈心派功法的基礎上創《補天訣》，有九成的可能會失敗，屆時他必定道途盡毀！他就不怕成為廢人！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二字！

“我早就懷疑，靈心派功法雖不算頂流，卻還不至于讓你這位天才走岔内息，”顧平林盡量冷靜，“果然是你擅自修改功法了，這幾日，你還在我眼底下繼續嘗試，難怪不肯讓我把脈。”

“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嗯？”

“你一直在期待什麼？又在試探什麼呢？”段輕名丢掉衣袍，轉而面對他，薄唇依舊勾着笑意，眼尾紅影卻逐漸鮮豔起來，雙眸亮得有些妖異，“你很清楚，靈心派功法不足以匹配顧影劍法，你難道不是在期待，顧小九？”

他微微低頭逼近顧平林，聲音也染了三分魅：“你知道，我遲早會創出那樣的功法，對不對？”

顧平林抿了下唇，道：“那隻是你的猜測。修改靈心派功法是否能達到你的目的，你比我更清楚，明知不可為還繼續，是為魯莽，更是愚蠢。我奉勸你一句，在創出功法之前，你最好先确定自己還能站在道途之上，而不是變成廢人。”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