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林先去海市租了艘船，叫魚脊，外形如大魚脊背，上面刻了符咒陣，不僅速度快，結構堅固，無懼海上風浪，而且還能防禦普通的法術攻擊，雖然模樣難看了點，卻很實用，價格也公道，是修者最常用的出海工具。

“一千羽币？”顧平林皺眉。

夥計笑道：“價錢是漲了點，最近出海的人多，行情不一樣了，況且去海境還要路過棋子礁，我們家的船，蓬萊島那邊看見都直接放行的，省了繞路，算來也不算貴。”

顧平林道：“棋子礁不是靈霧島的地盤？”

夥計道：“哪裡，大修有所不知，棋子礁原就是蓬萊島的，隻不過前些年蓬萊島内亂，才被靈霧島搶了去，後來蓬萊有了少主，三公肅清内亂，去年奉蓬萊少主之命跟靈霧島幹了場，奪回了棋子礁。”

事情發展倒是跟前世差不多。顧平林道：“蓬萊島如今是少主主事？”

“那位少主還年輕呢，老島主又沒了……”夥計指指天上，壓低聲音，“島上的事大都是六禦公作主。”

“也是，幼龍壓不過龜丞相。”顧平林颔首。六禦公郭逢，乃蓬萊三公之首，前世自己也聽說過此人名号，隻是沒留意，後來自己當上掌門，南珠已經統禦蓬萊島，威名遠揚，那時早就沒有這位六禦公的消息了。今世一切提前，南珠這個未來的東海霸主顯然還未掌握蓬萊島實權，想他被接回島上之後，孤身應對群狼環伺的局面，也是不容易，相比之下自己入靈心派反而更幸運。

不管怎樣，這次有心與落難的東海霸主結了個善緣，對靈心派隻有好處。顧平林順便打聽兩句南珠的近況，付了定金就出門離開。

海境有傳承的消息傳開，海市比上次來時更加熱鬧，街巷裡到處都是修士，許多人帶着幕笠，不願露出真面目，路旁還有擺攤賣坐騎和儲物袋的。

顧平林慢步前行，段輕名陪在旁邊，顧平林留意他多時，見他這一路很少說話玩笑，大異往常，不由問：“你又在想什麼？”

段輕名随口道：“你猜啊，你不是很了解我？”

“嗯？”顧平林停住腳步。

“你跟着我，不就是為了監視我？”段輕名也止步，慢悠悠地道，“我的一舉一動可都在你眼裡，還能做什麼？倒是你，你在怕什麼呢？”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顧平林心頭頓時“咯噔”了下：“你……”

“顧公子！”辛忌匆匆走來，“令師兄和道觀的小師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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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顧平林所料，甘民順利破境，江若虛和冷旭立刻帶着甘立趕過來會合，看到段輕名也在，兩人驚喜無比，倒是甘立認出了段輕名就是當日的“林公子”，吃了一驚，忙上前告罪，拜見師叔。

段輕名坐在椅子上受了甘立的禮，讓他起身，語氣溫和地誇了句：“資質不錯。”

甘立謝過他稱贊，退到顧平林身後站定，雖然顧平林沒答應收他當徒弟，但他在顧平林跟前始終堅持執弟子禮。

段輕名見狀，含笑道：“叫我師叔，顧師弟應該還不是你的師父啊。”

甘立忙答道：“弟子尚未通過内門比試，豈敢妄想。”

段輕名道：“那跟我如何？”

甘立吃驚，下意識地看顧平林。

顧平林卻隻喝茶，仿佛沒聽見。

見甘立猶豫，段輕名前傾了身：“怎樣，怕我的本事不夠教你？”

甘立早聽說段輕名是劍術天才，心頭雖羨慕，但想起顧平林說要替自己找個嚴厲的師父，想來定不是這位溫和玩笑的，何況自己剛受顧平林之恩，哪有越過他拜師的道理？甘立本性謹慎，想了想才恭敬地回道：“段師叔大名，弟子仰慕已久，豈敢懷疑師叔的本事？隻是弟子能否入内門尚且未知，故不敢先行拜師，壞了門中規矩，望師叔體諒。”

他擡出門規，顯得誠實懂事。江若虛與冷旭面露贊賞之色，顧平林也微微笑了下，拿起桌上的書卷。

“門規啊，”段輕名點頭，“也是，那就等你過了比試再拜吧。”

甘立愣了下，反應也快：“能得段師叔青眼，弟子不勝榮幸，但弟子生性頑劣，顧師叔有意要替我尋個嚴厲的師父，好鎮壓一二，所以……”

“所以我鎮不住你？”

“弟子不敢，弟子隻恐自己愚笨，辜負……”

“欸，”段輕名打斷他，笑道，“無妨，我不會嫌棄你。”

甘立暗暗叫苦，尋常人聽到這些托辭肯定知趣了，誰知這位師叔難纏得很，偏偏又得罪不得，更不好拒絕，當真左右為難，答什麼都不是。

“何必為難小輩。”顧平林終于開口解圍。段輕名對蠢人沒興趣，越是精明人，才越容易被他耍的團團轉，憑他在門内的名聲，甘立能不受誘惑，可見是把自己之前“不要取巧”的話聽進去了，此子知恩，頭腦清醒，很好。

段輕名果然沒再逗甘立，轉而倒茶：“看着規規矩矩，心眼卻不少，倒是跟你很像。”

顧平林道：“至少看着規規矩矩，倒是跟你不像。”

江若虛與冷旭兩個都笑起來。甘立暗暗松了口氣，低頭，垂手後退到屏風的陰影裡，隻希望這位師叔别再注意自己。

江若虛笑道：“逗小輩做什麼，段師弟當真閑得無聊了。”

“哪裡，”段輕名放下茶壺，“我可是在做正事。”

江若虛奇道：“什麼正事？”

段輕名道：“等人。”

“等什麼人？”冷旭也奇怪。

顧平林“啪”地擱下書卷，環顧四周，不見辛忌人影，他立即看段輕名，目光冷銳。

“我讓他去接人，”段輕名絲毫不在意他的态度，還主動解釋了句，取過書卷翻看，“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急促有力的腳步聲，須臾，一個人帶着風大步走進房間，高聲笑道：“顧師弟！段師弟！你們怎地派個不認得的人來接我？”

聽到這聲音，顧平林倏地站起來。

“步師弟？”江若虛吃驚，“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