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發這麼大的脾氣,”段輕名似是恍然,笑道,“是說步水寒?多虧師弟你多番調解,他才會對我芥蒂盡消,我應該感謝你。”
自己受前世影響,處處阻止步水寒與他起沖突,他豈有不懷疑的?此番支開步水寒過于刻意,才會讓他利用,實在是算漏一着。顧平林寒聲:“你想利用他牽制我?”
段輕名不答反問:“你在質問我?”
“嗯?”顧平林一愣。
段輕名毫無愧色:“你監視我,我牽制你,有什麼問題?做我的對手很危險,你應該早就清楚這一點。”
顧平林道:“你我對局,無須牽連他人。”
“對手,難道不是用盡手段打敗對方?”段輕名輕笑,丢開筆,坐起身看他,“莫非,你隻是想與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場?”
顧平林沉默了。
用盡手段求勝,不死不休,那是前世。重生之後自己早已醒悟,隻想與他分個勝負了卻執念,并不想開死局。然而自己确實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自己心境已改,他卻沒有。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對手,性情捉摸不定,行事随心所欲,出手毫無顧慮,一旦開始遊戲,他就會進行到底。
段輕名站起來:“劍術非你所長,你永遠超越不了我;如果你僅僅想用修為打敗我,那如你所言,你身負造化訣,此刻的我未必能勝你,你還需要比什麼?”
見顧平林愣神,他忽然話鋒一轉:“這次,我不動步水寒。”
顧平林立即看他,并不相信他會輕易讓步。
段輕名果然道:“這次是步水寒,那下次呢?陳前,常錦心,任憑,你的師父,乃至整個靈心派,你不在意他們?”
顧平林皺眉:“你……”
“大概還包括新收的甘立,”段輕名慢步走向他,“你的顧慮太多了,口口聲聲要當我的對手,你拿什麼與我比?我又能讓你幾次?”
顧平林緊抿了唇。遊戲都有代價,前世步水寒死,陳前傷,靈心派沒落,那些代價太慘重,都是心中背負多年的愧疚。
段輕名踱到他身後站定,伸手拉了下他的馬尾長發,在他耳畔低聲道:“更讓我意外的是,顧小九,你這是跑來質問對手,與對手講理?”
聽出戲谑與嘲諷,顧平林渾身一僵。
被激怒後登門質問,借機試探,這分明是前世情形,至于那人的應對,或是故作讓步,或是挑釁刺激,更多時候沖突是以兩人出劍終結。
如今經提醒,顧平林才發現不對。
眼前人并不記得什麼,自己不僅保留着前世的習慣,還對他提了前世不可能提的、過分的條件,甚至妄圖說服他。
“犯這種錯誤,還是……你根本沒将我當對手?我對你來講,又是什麼?”溫和的聲音像是吹過的春風,透着蠱惑,“大概我們還是更适合做友愛的師兄弟,像之前不好嗎,你想打敗我,可以求我讓你……”
求?讓?
“往事沒意義,”顧平林打斷他,蓦然轉身,“我不喜歡執着于過去的對手。”
段輕名看着他,神色莫辨。
執念不滅,道途不暢,重生之路是天意注定。顧平林抹去那絲狼狽,果斷地道:“我需要對手,你也需要。”
“是需要,”段輕名道,“不是想和我做對手?”
“沒區别。”
“做我的對手太危險,”段輕名微微笑了下,單手扶上他的肩膀,“你,我有些不舍得。”
不舍得?
腦中恍如驚雷響過,顧平林面色微變,思緒竟有一瞬的空白。
“大概不舍得吧。”
“不舍得。”
對面,黑眸妖魅,暗藏冷意。
可是,腦海中為何會有隐隐的話語聲?如此耳熟,又是誰在歎息?
……
反複搜尋記憶,确定并不存在這句話,顧平林慢慢地放松身體,發現手心滿是冷汗。
前塵已逝,都不重要了。
顧平林實在沒心思繼續留在這裡:“這一次不動他,希望你記得你的話。”不待段輕名說話,他又道:“無論如何,段輕名,隻要你傷害靈心派一人,我定會取你性命,當然,我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
段輕名不語,看着他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