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婉兒不願引人注意，沒有帶随從，與姚楓兩人出宮。碧遊宮的守衛是南珠的心腹勢力，聽說姚楓想遊賞夜市，都客氣地讓行，令船隻将兩人送出了護法陣。有君慕之提醒在前，兩人毫無疑問地去了仙蛇島。

仙蛇島地形狹長如蛇，不如主島大，夜市規模卻也不小，繁華程度好比人間京城，這裡結構更複雜，有賣與凡人的玩意和新鮮海味小吃，也有賣修界材料法寶的，其中以船隻、寒玉和珍珠、珊瑚、靈貝居多。街市燈如晝，放眼盡是黑壓壓的人頭，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比白天更熱鬧。

兩人并肩走在街頭。齊婉兒早有準備，頭戴嵌藍晶石的銀發冠，在箭袖外披了件樸素的白色披風，看着就和尋常世家子弟差不多；姚楓則穿着黑色小袖衫，腰間纏着兩圈手指粗的黑色皮筋，頭發用烏木簪束起，這身裝束更不起眼。

齊婉兒不喜歡擁擠的街道，一邊快步走，一邊煩躁地抱怨：“說什麼仙島盛境，我看就是片凡間俗地，哪來這麼多人！”

姚楓沉默，伸臂替他擋開人群。

拉他出來也不止是當幌子，齊婉兒始終惦記着比劍的事，有心與他攀談：“山外之地想必清靜。”

姚楓終于開口：“還好。”

因為天賦高，齊婉兒在族中備受關注，加上齊氏在北界的地位，向來隻有别人奉承他的，他這也是頭一次主動迎合别人，正絞盡腦汁找話題，轉臉便瞥見姚楓背上那柄黑劍，不由暗喜，連忙贊道：“好劍！”

姚楓道：“還好。”

大世家子弟眼力自是不差，齊婉兒白天匆匆一瞥便斷定這是柄罕見的古劍，聞言順勢問道：“我觀此劍品相不俗，想必有些來曆？”

姚楓道：“虛谷。”

齊婉兒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劍名：“虛懷若谷，好名字！”

他極口誇贊對方愛劍，照理說，對方應該客氣地介紹一番才對，哪知姚楓隻是“嗯”一聲，就再也不說話了。

齊婉兒氣噎，他能主動奉承别人已經不容易，哪還會繼續自讨沒趣，頭一昂就走。

前方恰好有許多靈貝店，高等靈貝是儲靈類材料，蘊含着大量的靈氣，除了煉制用，還可以儲存少量真氣，供修者在真氣不繼時使用，雖然儲量少，但激發術法卷軸或劍頁逃命足夠，同等級修者戰鬥，真氣多少更是決勝關鍵，因此靈貝做的飾品很受歡迎，男修女修皆宜。

齊婉兒自懂事起大半時間都在閉關修煉，極少外出，乍看到這海外景象，哪有不心癢的？他起先還顧及身份，背着手，假裝目不斜視地走過兩條街，後來到底忍不住，跟着人流走進了一個靈貝店。

這家靈貝店格局不凡，東西價格高，品質相應也比外面的好，裡面賣的大都是靈貝飾品，有女人的手串、項鍊、步搖和簪花，也有男人的劍飾與發飾、佩飾，還有靈貝攢成的花籃、筆架、屏風等物，顔色各異，式樣新穎别緻。

齊婉兒剛取過一條手串把玩，夥計便熱情地介紹：“公子好眼力，這種手串最受姑娘夫人們喜歡，原本要一千羽币，如今就剩這一條了，便宜點算你八百。”

八百羽币也很貴，但這手串真氣儲存量不低，齊婉兒自覺便宜，他從沒采購過東西，平日想要什麼，吩咐下去自然有人買，如今頭一次感受到個中樂趣，更不會将這點錢放眼裡，豪爽地道：“八百就八百。”齊氏不缺寶貝，但那些全是精心打磨煉制後的精巧東西，不似這個天然有奇趣，送給母親當禮物倒不錯。齊婉兒興緻高漲，又指着一個紅貝劍飾和一對耳墜道：“這個，那個，都包起來。”

“好咧，公子稍等！”夥計歡喜地拿盒子包好東西，雙手遞給他，“共兩千三百，公子拿好。”

齊婉兒甚是滿意，待要付錢，哪知這一摸卻摸了個空，他這才記起之前換過衣裳和腰帶，将乾坤袋落在房間裡了。

正尴尬時，轉臉便瞥見熟悉的身影，原來姚楓在外面等不見人，一聲不吭地跟進來了。

齊婉兒暗暗松了口氣，拉過他低聲問：“帶錢了麼，借我點。”

姚楓二話不說，拿出五十個羽币給他。

“這點夠做什麼用的！”齊婉兒很是無語，不悅地道，“多拿點。”

姚楓又取出五十個羽币。

齊婉兒臉一黑：“你這人也太小家子……”說到這裡突然想起山外姚家名氣不比齊氏小，于是他強行吞下後面的話，不耐煩地道：“全都拿來，回去就還你！”

姚楓聞言，真的從懷裡取出個金銀相間的袋子遞給他。

“日月囊？”齊婉兒愣住。

修界儲物法寶裡，公認乾坤袋為極品，通常是大世家才有，至于這日月囊就更加稀罕了，它的儲量雖然不如乾坤袋，卻可以存放活物，這是其他儲物法寶遠不能及的，煉制它更麻煩，自然貴重無比。

齊婉兒這才留神打量起面前人。

黑布衫很尋常，可仔細看，裡面那片衣角……是采雲絲！此絲防禦力極強，需要三位内丹大修合力煉制！腰上黑皮筋的紋路也有些特别，倒像是……千年蛟筋？

饒是齊婉兒出身齊氏，也看得吃驚不已。

姚家不愧是世外大族，件件珍品。

見他毫不遲疑地将日月囊交給自己，齊婉兒暗道慚愧，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好在他也不矯情，伸手接過，笑道：“姚兄果然是爽快人……”

話沒說完，突然停住。

半晌。

齊婉兒面無表情地伸出另一隻手，食指和拇指拎起日月囊的底部，直接往外倒。

兩百多枚羽币飄下來，然後是一點零散材料，還有個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