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這句抱歉讓我感激涕零,”段輕名神色平靜,不喜不怒,“重活一次,你修煉的是看我臉色,以退為進嗎?”
袖中手握緊,顧平林依舊道:“抱歉。”
段輕名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輕笑:“要打敗魯知仁又有何難?你也用不着這麼麻煩。”
顧平林看他。
段輕名慢悠悠地道:“利用感情嘛,說不定魯知仁同樣欣賞你。”
顧平林臉色微變:“用你的舌頭更能打動他,段輕名,适可而止吧。”
“是你,要适可而止。”
“我承認,這次是利用了你,”顧平林冷笑,“但你真沒看出來?知道我的意圖還答應交易,離開劍王閣,你不是想試探我會不會利用嗎?我會。若你從一開始就直接問我,我也會同樣回答你。”
玉簡重新出現在手中,段輕名道:“我确實想看看你能利用到什麼程度,但你明知我在試探還敢這樣做,就不怕激怒我,功虧一篑?”
“功虧一篑,你未免過于自信,”顧平林道,“這一路你用信号與劍王閣聯系,傳信的人不就是辛忌嗎?我拿下他,你的信号就到不了劍王閣。”
“确定是辛忌?”
“這裡是獨陰地,”顧平林道,“辛忌的瞳術來自《煉神九章》,《煉神九章》乃百煉魔祖所創,魔祖曾親手造獨陰地太學村,看過《煉神九章》的人隻有你和辛忌,我觀你一路走來,受獨陰地影響比任何人都小,想必是因為補天訣與《煉神九章》有關,辛忌的功法更是正宗《煉神九章》,應該有同樣的作用,這次行動讓他來更合适,我猜他其實早就是劍王閣的人了。”
段輕名道:“算你猜對,你真以為能阻止我?”
顧平林搖頭,語氣略低:“沒把握,所以坦言相告,希望你理解。”
“坦言相告,你做了明智的選擇。”段輕名道。
“多謝你。”顧平林松了口氣,心頭那股寒意終于消失,他适時收住話題,四下察視,倒也發現了一些痕迹,猜測應該是萬法門的人多次查探留下的。
至傍晚,姚楓已然好轉,南珠和步水寒也帶着人趕來,顧平林衆人察覺信香,都到外面竹海迎接。
竹海已面目全非,唯有亭橋依舊,南珠衆人感慨一番,又擔心起廣陵派來。
留意到人數不對,顧平林不着痕迹地打量季七娘身旁那位女子,确定是位内丹境大修,看來南珠再厭惡季氏,對她腹中的孩子還是關心的。這邊南珠見到齊婉兒與姚楓也很意外,爽快地上前與兩人叙舊。姚楓依舊少言寡語,齊婉兒自當年逃婚後便沒再見過季七娘,更沒料到她也會來,他本就心中有愧,見面更覺尴尬,隻假裝沒看到,鎮定地與南珠說話,目不斜視。季七娘也仿佛不認得他,安靜地站在旁邊。
顧平林掃視多出來的另兩人:“這是……”
“是蘇氏的道友。”南珠搖頭,簡單作了下介紹。
兩名蘇氏弟子拱手作禮,神情憤怒且凄然:“半個月前,萬法門圍攻蘇氏,家主拼死助我二人逃出,之後我二人遭遇萬法門追殺,東躲西藏,幸好遇見南島主,隻要顧掌門能為蘇氏報仇,但憑驅策。”
顧平林衆人出發時隻有三十人,這一路遇上不少幸存的修者,多數是小門派世家弟子,其中外丹修者十來個,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今又多添兩個。顧平林笑了聲,點頭道:“多謝兩位信任,如今我要先破長明山的鎖靈陣,否則整個修界遲早淪為獨陰地。”
“這個自然。”兩蘇氏弟子忙道。
其中一人看看四周,頗為擔心:“也不知廣陵派的道友們去了哪裡,可别讓萬法門……”
顧平林擺手:“他們沒事,我自有安排。”
步水寒聽出話中意思,驚喜:“這麼說,飛劍宮他們也是……”他連忙打住。
得知這些門派的人并不是真的失蹤,衆人喜出望外,雖然都默契地沒有詢問,卻明顯振奮起來,開始說笑。
段輕名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顧平林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圈,轉向任憑:“萬法門既已得知我們的行蹤,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如今唯有行金蟬脫殼之計,有勞任師兄、姜師兄與蘇道友他們等留在此地迷惑魯知仁,我與南島主、步師兄明日便繞道去長明山。”
留下來危險,進去破陣更危險,任憑等人自知實力不濟,紛紛答應。
“若非有顧掌門保住潛陽山靈眼,後果不堪設想,我等修道者理當為修界出力。”
“此去兇險非常,顧掌門千萬保重。”
……
顧平林以眼神制止姜蕪說話,道:“有勞諸位在廣陵派多住些時日,不如先進去安頓,再行商議。”
一名幸存的逍遙門道督也難得展顔,玩笑道:“廣陵派琴劍相和,風雅無雙,我等俗客不請自來,鸠占鵲巢,但願周山主知道後莫要怪罪。”
齊婉兒意氣風發:“同為大局,周山主通情達理,豈會怪罪。”
南珠大笑,揮手:“都别在外面,進去說吧。”
“走吧走吧。”衆人附和着往裡走。
見南珠從頭到尾都沒介紹季氏,更不招呼,齊婉兒再粗心也察覺不對了,他收斂笑意,遲疑着放慢腳步,瞥了眼落在後面的季七娘,更兼注意到她的小腹,又看看前面有說有笑的南珠,不由緊皺了俊眉,欲言又止。
姚楓按住他的肩,搖頭。
齊婉兒歎了口氣,他并非是糾結于過去的人,且受出身教養所限,也知道不便對他人家事置喙,唯有暫且收起愧疚,大步跟着衆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