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兩人都不陌生,畢竟是我們太子殿下親手繡的。
太子的學業裡面自然沒有刺繡這一門,不過作為公主的昭甯卻是需要學習的。
當時昭甯一連好幾天都被勒令留在鳳陽宮,終于忍無可忍偷跑到明禮堂訴苦。
細長的秋波眉似蹙非蹙,李祐滿肚子的苦水:“明明就已經繡得很好了,我還特意給你們繡了荷包呢。”她一邊說着,一邊委屈不已地從懷裡拿出兩個帶着淡淡香氣的荷包,一個遞給了雲淡風輕的李自安,一個塞到了一臉不解的王延邑懷裡。
李自安接過荷包,仔細端詳了一番,贊歎道:“宮裡的嬷嬷似乎有些太嚴苛了。昭甯已經能繡出如此肆意的草書,這可比練書法難得多。”
易殊也偏頭看了看,肆意張狂的字體,頗有書聖風範,确實不是輕輕松松就能練出來的水平,他贊同地點了點頭:“女子也不一定要練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張狂的草書也未嘗不可。更何況這還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昭甯刺繡功底可見一斑。”
怎料聽到二人的稱贊,李祐不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氣得眼睛都紅了,她皺着眉委屈地道:“我特意貼近太子哥哥的氣質繡的蘭花,還專門選的太虛這一種呢。”
王延邑瞥了瞥太子手中的荷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荷包上的幾條線,一臉困惑地問:“那我這又是什麼?”
昭甯聽到對方不解的口吻,擡眼看了王延邑手中的荷包,整個人都失去了精氣神:“這個也不像嗎?竹子啊,金鑲玉竹,你不是向來愛說自己堅韌不拔嗎。”
察覺到她的沮喪,易殊連忙開始圓場,溫聲說道:“沒關系啊,昭甯無論送什麼,太子哥哥和定川都會很喜歡的。”
李祐擡頭瞥了三人一眼,小聲地說道:“真的嗎?你們真的不嫌棄我繡的東西難看嗎?”
李自安認真地将荷包收起來了,答道:“自然不會,心意重萬金。”言罷,他擡眼看向身旁綠色少年隽秀的側臉,有些猶豫地道:“不過……昭甯是不是忘記帶傾之的荷包了?”
易殊神色一愣,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緒被一種不知名的情感填滿。
昭甯連忙解釋道:“怎麼可能會忘。我是想着越到後面繡的越好看,所以最後繡易殊哥哥的。”
“但是,實在是繡不下去了,刺繡真的太難了,所以到現在還沒來得及繡易殊哥哥的。”昭甯的腦袋又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了。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溫柔地搭在她肩上,輕聲問道:“那昭甯想給易殊哥哥繡什麼?”
給自己繡的太虛蘭花,給王延邑繡的金鑲玉竹,都是昭甯以她的方式描述二人。李自安不禁有些好奇,那麼自家侍讀在昭甯心中的形象是什麼呢?
“芙蓉,”昭甯擡起頭,毫不猶豫地道,“出水芙蓉,不染凡塵。”
——————
“殿下……”青袍少年從殿門口緩緩踏步而來。自從那年狩獵遇刺開始,他出入啟明宮早已沒有任何禁令,現在侍衛看見他都畢恭畢敬,誰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身邊的紅人啊。
不過并不像往常一樣聽見對方縱容地回應一聲“傾之”,易殊一進門就撞見自家殿下手忙腳亂地在收拾什麼東西。
綠袍少年臉上劃過一絲疑惑,他草草行了一個禮,不解地問道:“殿下在做什麼?”他印象中的太子永遠有條不紊,絕不會将桌案弄得這般雜亂。
“啊,是傾之啊,”李自安走上前來,神色與往常無異,問道,“何事?”
面上雖然仍是若無其事,其實翻飛的袖口已經出賣了他,畢竟殿下可是最注重儀表的。易殊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答道:“剛剛來的路上遇見聖上身邊的康公公,托我喚您去一趟乾清宮。”
李自安颔了颔首,答道:“好,我現在過去。”
易殊熟練地從靈芝雲紋衣架上取下一件玄色的披風,不知道是外面太冷凍手還是怎樣,系脖子上的系繩時,比平時慢上不少。
太子殿下看到自家侍讀近在咫尺的隽秀臉龐,耳根漸漸染上一絲血色,他下意識地錯開目光,有些磕磕盼盼地道:“傾之,還沒好麼?”
綠袍少年微微垂着眸一絲不苟地系好一個結,擡眼望見自家殿下慌亂的神色,答道:“好了。”
“那我先去了。”匆匆回了一句,李自安飛快地側身門外走去。
綠袍少年望着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蹙了蹙眉。
不對勁,完全不對勁。殿下最近舉止總是有些怪異,像是瞞着他什麼,莫非……
他看向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追雲,沒有追問作為的貼身侍衛的追雲為什麼沒有跟着殿下一起去,不過或許他會知道點什麼,易殊索性開口問道:“殿下最近怎麼了?”
追雲也說不出所以來:“我也不太清楚,這倆日昭甯公主來得也比往常頻繁一些。”
易殊垂眸思考了片刻,擡眼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色,他瞥了一眼一臉正經的追雲,面無表情地道:“我知道了。”
——————
雲紋錦面翹頭履輕輕踏上啟明宮的精細的方磚上,李自安望了望空蕩蕩的宮殿,擡手輕輕拂了拂外面沾染的寒氣,随口問道:“傾之已經走了麼?”
追雲上前幫他褪下外面的披風,解繩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答道:“是,易侍讀先回去了。”
李自安了然地點點頭:“父皇同我商量一些祭祀的事情,一時耽擱了半個時辰,傾之估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走到掐絲琺琅蟒紋三足火盆面前伸手烤了烤火,外面天寒,雖然整個啟明宮内部都十分溫暖,但是手還沒有這麼快回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