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内燃着易殊從未聞過的香,一推開寝宮的門,旖旎纏綿的香味便猝不及防撲面而來。
易殊皺了皺鼻子,生生忍住了掩鼻的動作,他向來不喜歡熏香,但平時殿下一貫喜歡用檀香,味道清淡雅緻,他還勉強聞得習慣。
但此刻寝宮充斥着的卻并不是慣有的清香,而是一種過分甜膩的味道,就像是熟透了的果實糅雜着成熟後的各種鮮花一起腐爛後的味道。
朱紅色的門向兩側退去,寝宮中的情景便向畫卷一般在易殊眼前徐徐展開。
在望向室内的那一刻,易殊呼吸一滞,像是被人打了當頭一棒,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倒流入腦。尚存的一絲理智在掙紮着控制軀體轉身逃離,但沒回過神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定在了原地,迫使他不得不直視着眼前的場景。
眼前……
叫人不堪直視的場景。
朱唇玉肌伴君側,芙蓉暖帳暗生香。
燭火像是被動了手腳,格外昏黃暗沉,直叫人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幻境。
那人靠着床身的雕花立柱微微垂着頭,烏黑的發絲從耳邊滑落,遮住了他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雲紋錦袍的領口不知被誰扯開,華貴的布料松松散散地垂在胸前,露出繡着的綠竹暗紋的潔淨裡衣,與嫣紅色的脖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他周圍卻有三個穿着單薄、頗有姿色的妙齡少女。其中一個坐在床邊的踏步上,柔弱無骨地伏在李自安膝頭;他身後有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跪坐在床榻上,染着蔻丹的手虛虛地搭在他肩上;地上也不知為何還跌坐着一個。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再多看一眼都要長針眼。
指甲深深刺入血肉之中,易殊向來沉靜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聽到推門聲音的少女這才注意到門口,有些驚恐地出聲:“啊——”
她們雖然都穿着衣裳,但是比起平日中的層層疊疊好幾層不露出一點肌膚的樣子還是大相徑庭,急急忙忙找東西嚴實地遮住自己單薄的身軀。
如夢初醒的青袍青年臉色沉了下去,俯首冷漠道:“失禮,臣這就退下。”
坐在床榻上的人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費力地擡頭:“等……等……傾之……”
聲音啞得不像話,與往常如古鐘一般聲音天差地别。
易殊看到烏發下緩緩露出一張泛着駝紅色的熟悉臉孔,額間稀薄的汗水往下颌滑去,迷離的眼神掙紮着望過來。
易殊神色冷淡地直身後退,細長的手握住旁邊的朱門,有下一刻退出去的趨勢。
“出去……”向來溫和的人發出低喝,神色稍稍清明幾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惱火,“全部……出去。”
身旁的宮女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雖然先前太子殿下一直抗拒着她們的靠近,但是終究也沒發火。并且這個藥讓人沒精打采的,所以她們也并不怕最後不能成功。她們是奉太後娘娘的命令來的,可不用管太子臉色。更何況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現在再怎麼不情願,明日一覺醒來,她們才不信太子真會薄情地處罰她們。
更何況一旦得手,後半輩子都衣食無憂,還能幫扶家裡。眼看太子身上已經越來越沒有力氣,她們怎麼可能這個時候放棄。
李自安用盡所有力氣踉跄着推開周圍的阻礙起身,掙紮着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拉住那個青色衣袖下的手腕。
他靠着這麼一點點的連接勉強維持住自己身體不往地下倒。
易殊低頭望着那隻抓着自己的手,那隻手炙熱得像剛燒熱的炭火,泛着不正常的紅,卻又用力得指節泛白,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的汗水微微浸濕了裡衣,越是靠近越能看清他露出的肌膚泛起的紅,脆弱得好像易殊再後退一步,他便會失去所有力量癱軟在地。
推開他然後離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就算剛開始的時候腦子确實一片混亂,易殊現在也早已經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更何況這種場景确實一眼就能看穿,要不是他受到的刺激過于大,早就在屋内幾個人看過來之前就飛快離開現場了。
太子雖然剛剛及冠才到正式娶妻的年紀,但是又有哪家身世顯赫的公子不是早早就經了人事,哪有到了雙十之年還不懂男女之事的說法。
太子品行出衆,政績卓越,哪哪兒都挑不出錯。偏偏朝中隐隐傳出謠言,說太子不近女色,或許是患有隐疾。
太後自然是不信這些無稽之談,但也架不住流言有愈演愈烈的架勢,偏偏太子本人還像無事人一樣置身事外,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太後臉色一沉,當即下令挑了幾個容貌較好的宮女沒事就去啟明宮門口轉悠,結果這些送過去的宮女們被李自安以“欲不可縱,樂不可極”為由,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
太子若是無後,那在朝中遲早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更何況現下李自安已經及冠,到了可以迎娶太子妃了,太後就更是火燒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