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所見便是畫舫用于應酬會客招攬來賓的第一層,放眼望過去是不盡的人頭,隐約可見中心高于甲闆的舞筵,不過由于四周的雲紋雕花木欄以及飛檐頂蓋垂下來的帷幔做遮擋,目前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沿着舞筵設紅木矮桌坐榻供客人席地而坐,而再上一層則是獨立雅間,此時也能隐約看見有人正憑欄賞曲。
但無論是樓上雅間還是此時席位上的賓客都保持着出奇默契的安靜,這在此等消遣的場所倒真是不可多得。
也正因如此,當時隔着如此遙遠的距離也能聽清楚這裡傳過去的聲音。
不過據船夫所言,大抵也因為此時畫舫上的客人算不得很多。正巧他也閑來無事,便陪他們走一遭。
一行四人甫一登船,早在畫舫上候成一排的侍女便分出兩個,步态翩翩地迎了上來。
穿着齊胸的淺色明花天淨紗,薄如蟬翼的披帛随着主人的步伐輕柔地飄動,梳着幽州一帶時興的淩雲髻,綴着半側金玉步搖,竟是比興盛時期侯府的侍女打扮得還要金貴。
不過雖然穿着和品貌都不凡,看到尋常打扮的三人時也沒有半分倨傲,低眉順眼地作揖道:“貴客遠臨,榮幸之至,請随我等來。”
易殊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雖然方才已然聽說不收費,但是這船上的侍女竟然真的沒有提及任何門檻費,實在是反常。
跟在他身後的船夫像是讀懂了他的情緒,解釋道:“雖說我也隻上來過兩三回,畢竟在自己船上也聽得清,不過在一樓确确實實是不花銀子的,客人放寬心。”
易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擡眼間就見二人要将他們帶到旁邊的矮桌旁坐下,便側身帶着歉意地沖前方的侍女道:“我們三人均是首次登船,小妹更是難得出門一趟,囊中尚且寬宥,不知可否添點銀子往前坐一坐?”
左邊的侍女聞言停下來欠了欠身,同身旁的侍女低聲交流了兩句,又折過身對他們道:“此言差矣。我家主人有言在先,‘歲末将至,莫将銅臭沽風月,徒折三鬥清輝。’前方尚有餘位,請随我來。”
侍女帶着他們躬身穿過席位,圍着舞筵稀稀散散地坐了四五排的客人,這便是最前方的位置了。
除卻一些普通百姓打扮的漁夫盤腿而坐,不乏一些文人騷客頗具風雅地搖着手中折扇,雙眸微眯,如癡如醉。
上述便是在遠處一眼能看見的席位了。而走進一些,便能看見周圍沒有安置桌案,被帷幔隔開的位置。這樣的位置比甲闆高上一些,數量也不過五六個,估計便是位于一層的雅間了。
穿淺色天淨紗的侍女将四人帶到還算前面的一方矮桌前,便屈腰躬身退出。另有穿着妝花緞的貌美女子迎了上來,發間綴有金玉寶石,比方才迎客的侍女貴氣三分,不過神情依舊恭敬,屈身呈上了寫在藤紙上的食單。
易殊屈指接過食單,低眉看了不過兩眼,便擡頭問道:“坐在此處便一定要點茶麼?”
“自然不是,”候在一旁的侍女神色如常,溫聲道,“全憑客人喜好。”
易殊揚起了笑容,指尖輕點食單,慢條斯理地道:“有勞姑娘,不過暫時用不上。”
侍女溫和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加糾纏,囑咐了一句切勿喧嘩影響其他客人,便帶着食單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