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老婆跑了,還卷走了我全部家産……我想報案。”
首星的一處綜治中心裡擠滿了前來報案的激動群衆,大廳裡一片哭天喊地。即便如此喧鬧,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周圍幾人都忍不住朝開口的少年投來了炙熱的探究目光。
記錄員有些呆滞地望着面前這個眸含淚花的少年,半晌,狐疑反問:“你,你結婚了?還是網戀被騙了?”
他上下打量着對方,不過十六七的樣子,纖瘦的身子上亂糟糟地套着一件過時的起球舊衣,露出的動物特征似乎是鳄魚族或蜥蜴族……視線上移——略長的銀色柔軟發絲下,那張一看就不缺人愛的漂亮臉蛋已被淚水濡濕。
工作人員提醒:“報假案可是惡意占用公共資源,有一批小型測謊儀正在送來的路上。”
郁楚擦拭淚水的手抖了一下,他思考了兩秒,眸底湧出更多淚花,“我沒有撒謊。”
見他如此信誓旦旦,工作人員收起了懷疑,準備記錄,“那你仔細說說整件事的經過。”
郁楚抱着自己銀白的尾巴,實話實說,“我,我也不清楚,隻一覺醒來,我老婆就不見了。”
少年委屈:“那些錢也是準備用來跟他過日子,養幼崽的嗚……”
身旁來辦事的人皆好一陣唏噓,一雙雙眼睛都燃燒着八卦之魂!衆多熱心市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工作人員疏散開。
“那邊窗口也開了,大家别擠一塊兒,麻煩配合一下工作哈。”
等人群不情不願地散了,記錄員繼續詢問:“對方騙走了你多少錢?你父母知道嗎?”
郁楚搖頭,老實地小聲回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父母走散了……”
記錄員搭在鍵盤上的手一抖,望向少年的眼神更加憐愛,語氣堅定,“沒事,我們會竭盡全力幫你追回那筆錢,讓對方受到法律的制裁!”
郁楚聞言,腦袋頓時搖成了撥浪鼓,他雙眸澄澈,語氣真誠,“錢沒關系的,我隻想找到他。”
工作人員:“。”
詐騙的老婆,失蹤的爹媽,癟癟的口袋,癡情的他。
“我一定要找到他,”
郁楚垂睫,剔透的湛藍眼眸潋滟微漾,他一字一頓地認真道:“他很重要。”
——那是将他從沉睡中喚醒的命定愛人。
一百年前,郁楚因與族人走失,獨自在一顆并不發達的小星球陷入沉睡。
一百年後,一個人類掉進他的洞穴,還搜刮空了他的寶藏,逃之夭夭。
最重要的是,對方不僅帶走了那一山洞的稀有能量石,竟将他幼時的護心鱗也拿走了!
那塊鱗片于龍族而言意義非常,是嫁妝彩禮般的存在,除了自己,隻有命定的伴侶才能觸碰,否則鱗片會自發地生出驚人高溫,産生強烈排斥。
而現在,有人拿走了他的龍鱗。
郁楚瞬間從破産的痛苦中抽出,被天降“老婆”砸得暈頭轉向。
郁楚的憤怒漸漸化作羞赧,湛藍眼眸望向那被砸爛洞口外的天際,粲然眸光似能穿透漫天星礫,跨越重重緯度。
困勁兒消散,小龍滿心滿眼都是自己送上門後又“嬌羞逃離”的伴侶。
少年興奮地展開龍翼,跟尋氣息與冥冥指引,混上了前往首星的飛船。
郁楚一路上緊張又期待,他睡得太久,認知已經脫節,對發生翻天覆地改變的世界和飛速發展的科技社會充滿了迷茫與好奇。
最終,他來到了首星。
……
見郁楚陷入回憶,記錄員歎了口氣,不抱希望地問:“那容貌特征呢?”
在這之前,他已經問過了郁楚那位“惡毒老婆”的姓名,性别,聯系方式等……這位獸人少年都歉然又真誠地回答“我不知道。”
這次亦然。
記錄員心底的憐愛和疼惜之情已全然消散,并開始懷疑郁楚——拿不出自己的ID卡,就連每一個居民必備的終端設備都沒有……
思及此,他被法治熏陶了數年的腦袋裡突然拉響了警報!
記錄員做了幾個深呼吸,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攝像頭,“來,臉看向這邊。”
“好的。”郁楚沒有防備,聽話地看了過去。
人像錄入電腦,數據上傳,可系統搜尋了三遍,卻都顯示“無匹配人員”。
——黑戶,太可疑了!
見記錄員一直盯着自己,郁楚腼腆一笑,懷裡的尾巴尖兒小幅度擺動,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可對方給身邊同事使了個眼色,說了句“稍等”,起身離開了工位。
郁楚不明所以,乖乖坐在原位等待,同時打量周圍的環境。
來往的獸人與人類、上方最顯眼電子屏播放的防詐騙科普、窗外金屬大廈折射的陽光,以及轉瞬即逝的飛行器……視線掃過某個方向時,郁楚霎時定住。
視網膜中出現了一道颀長高大的人影,周遭一切瞬間模糊。
湛藍眼眸倏地瞪大,血液瘋湧,耳鳴驟起,郁楚的心髒猛然加速跳動!
一旁悄悄監視郁楚的工作人員見狀也朝着少年視線的方向望了過去,卻看到了軍部與科研院的人,以及人群中最挺拔矚目的男人。他忍不住問:“你們認識?”
郁楚點點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目标,嘴上卻在問:“他是誰?”
工作人員錯愕,難以置信地反問:“那可是黎淵上将啊!你竟然連他都不知道?”
果然可疑!
除非這人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若不然誰會不知黎淵十四年前的那一場驅逐之戰?
黎淵當年率軍将被外激素侵蝕的異獸悉數剿滅!而後又将聯盟管轄區域内的傳播暗物質的黑骨蟲也徹底掃清,封鎖了幾個被徹底污染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