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傲激動地直拍腿,“這不就有思路了?好好好,你接着說!”
班華道:“君上欲先問下藥一事,抑或富平侯之死一事?”
“下藥。”劉傲總覺得王莽幹不出這種龌龊事,想先把他摘出來再說。
“富平侯是否中過藥蠱,遠不可考;目下所知兩次有人中藥蠱,一為君上于淳于府宴飲之後,二為王大夫寡嫂于自個兒家中。”
“宴飲那日已過去多時,且在場人員混雜,亦不可追;唯有王大夫寡嫂這一回,因是在家中,唯有當晚曾到過王大夫家之人,才有時機下藥。”
班華說完,劉傲便覺心口一跌。
的确,王莽嫂嫂是在自家中了藥蠱,家裡人豈非嫌疑最大?并且昨晚王莽半夜突然執意離宮,言行的确十分反常;後半夜他回到家,自然也有時間給嫂嫂下藥。
該不會是……劉傲反思道,昨兒因為心裡有氣,他折騰了王莽半宿,到最後也沒讓人家爽一下。當時王莽十分憋屈,已面露不悅。該不會是因欲求不滿,所以回家去向嫂嫂發洩……
這念頭隻閃過一瞬,劉傲便坐不住了。不知哪來的無名業火,騰地一下直竄天靈蓋,他陡然變色,起身繞着屏風直兜圈子。
一直未曾發話的劉歆這時開口:“不是師兄,必定不是師兄!”
劉傲停在他面前,眼巴巴等着他解釋。
“若真是師兄藥害了嫂嫂,他便沒有理由帶嫂嫂入宮告狀。既以淫藥逼迫嫂嫂就範,何不關起門來、捂緊了消息,為何偏偏主動将此惡行暴露于衆人眼目之下?”劉歆也站起身,義正言辭替王莽申辯。
劉傲聽了這話,才将憋在胸中那口氣深深吐了出來:“對對,你說得對,他沒必要給自己招來這種嫌疑。”
屏風後班華道:“妾也以為不是王大夫。試想,若真如淳于所言,他早與嫂嫂勾搭成奸,那又何須以淫藥逼迫之?兩人若相好,自然朝朝暮暮、卿卿我我,又何須假手外力、畫蛇添足?”
劉傲一面點頭稱是,一面又覺得她這話十分刺耳,一時不知作何回應,竟自躺回龍榻上,氣得直踹床單。
“如今難辦的是,王大夫聲稱淳于昨夜曾去過他家,可他甚至并未親眼見着淳于;他嫂嫂自戕以明志,也沒了人證。”班華顯然十分同情淩氏遭遇,說着哀歎道,“她這一去,更無法自證清白了。”
劉傲拍床而起,第一反應是調監控!沒有監控,就得靠人去查,劉傲跳下龍榻,沖到外間吩咐道:“來人,着廷尉與京兆尹徹查昨夜淳于長去向!将他府中家人、親随手下,挨個抓來問!”
回到寝殿内,他又趴在龍榻上不動了。才問了一個事兒,就他媽精疲力盡、像坐過山車似的,小心髒都快受不了。好想申請回避呀,劉傲捂着胸口想,我等于是嫌疑人家屬,我怎麼能主持專案小組呢!
可他要真回避了,又怕底下這些不長眼的冤枉了王莽,或者把王莽也抓去拷打一頓、最後屈打成招……想想更是要命,最終隻得強打精神,爬下床來接着問。
班華面前幾案上鋪着一份寫得密密麻麻的竹簡,字迹小巧秀雅,劉傲卻看一眼頭都大了。
“寫的什麼,同朕說說?”劉傲耐着性子在她身旁盤腿坐下,腦袋架在她肩頭以為支撐。
班華進宮兩年,還是頭一回與天子接觸。天子不甚講究,光天化日便與她挨挨靠靠,她不自在起來,腰身僵挺着不敢動。
“妾将待問、待查的事則一一列舉下來,以免因頭緒過多、有所遺漏。”班華手指着竹簡上的字,念道,“其一,查問淳于昨夜行蹤;其二,查訪王家街坊近鄰,詢問昨夜有無生人出沒。”
班華話音剛落,劉傲便一手摟過她肩膀,搖晃着激動道:“好好好,不愧是你啊,班婕妤……嗯,‘班長使’十分拗口,朕這就下旨,晉你為婕妤。”
班華一時愣住,半晌才急忙伏地謝恩,曰:“妾何德何能?”
“朕說你能你就能。”有了好幫手,劉傲終于找回些心氣兒,兩手一合道,“下一個案子,富平侯之死。”
班華穎悟過人,至此便已看出天子不願令王莽獲罪,所謂“分析案情”,不過是想法設法求證王莽為何不是兇犯罷了。
可不止一人目睹富平侯頸間指痕,王莽手上的抓傷就連天子也曾親眼看到,王莽自個兒都承認當晚曾潛入侯府。此三項事實無可辯駁,富平侯之死,王莽絕脫不了幹系。
她默默等了片刻,屏風外那位劉侍郎竟也一言不發,可見他也找不出理由為他師兄開脫。
“這一案怎麼說?”天子等不及,催促道,“班婕妤,你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