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雲壓根就沒有心思跟他們玩。
他把鐘餘生扶起來後,在地上寫字,問他疼嗎。
鐘餘生攥緊了他的手,到底還是十一歲的孩子,難免因為剛才的待遇微微紅了眼。
他不說話,可大概是因為他和蘇白雲以前遇過的每一個孩子都不一樣,沒有罵他、怨他,沒有崩潰大哭,沒有求饒,隻是無聲地盯着他,所以蘇白雲反而是那個率先破防的人。
蘇白雲低下頭,眼淚砸在了鐘餘生的手背上,無聲地抽着脊背。
……他之前說,他才七歲。
鐘餘生看着這個瘦小的男孩,甚至是被打扮成了女孩的男孩,寫字問他:【那個男人,是什麼人?】
蘇白雲在地上寫出了他這個年紀一般來說不一定會寫的字——
【惡魔】
對于他而言,蘇見善就是惡魔。
從媽媽離開他們的那一刻起,蘇見善就變成了惡魔。
他好想媽媽。
好想離開惡魔身邊。
雖然媽媽對他也不是很好,但媽媽不會讓他把哥哥姐姐帶到家裡來,然後殺死哥哥姐姐,更不會這樣對待哥哥姐姐。
蘇白雲悶着,很小心地吸了吸鼻子。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蘇白雲把所有人的鍊子攥在了手裡,這樣就可以防止蘇見善趁他睡着了偷偷把誰帶走了。
而到了第二天,蘇見善所說的專門為鐘餘生做的“項圈”就做好了。
蘇白雲看見他手上拿着的刑具,臉色都白了一瞬。
但蘇見善卻堅定地把東西交到了他的手裡,嘴裡還說着:“小雲,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這個啊,就是他們有錢人口中的‘鉚釘’項圈,是不是很漂亮呢?”
蘇白雲試圖打動蘇見善:“爸爸,我不喜歡。”
然後蘇見善捏着他肩膀的手就重了幾分,笑得還是那樣慈愛:“小雲,你說什麼?”
蘇白雲渾身的傷都開始疼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瑟縮:“我、我說…很漂亮。”
蘇見善就把他輕輕往鐘餘生他們面前推:“那你去,挑一個狗狗,先給那個狗狗試試,好看的話,我們再做幾個。”
蘇白雲沒有辦法反抗他。
他被推得踉跄了幾步,也對上了一雙雙驚恐的眼睛。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知道脖子有多脆弱,都知道如果那尖刺紮進來會怎麼樣。
蘇白雲也知道。
因為他已經見過了。
他拖着腳步,一邊在内心期待着警察能夠快點來,一邊慢慢走近他們。
蘇白雲隻恨這世上沒有真正的神鬼。
誰都好,為什麼沒有人能來……
他站定在了鐘餘生面前。
蘇白雲對上鐘餘生的眼睛。
在這一刻,他已經不敢去看這個哥哥眼裡到底是什麼情緒了,他閉着眼,彎下腰,顫抖着手慢慢貼近鐘餘生。
鐘餘生沒有辦法躲,隻能任由那一圈帶着尖刺的鐵絲貼上他的脖子,刺痛傳來的刹那,還有蘇見善溫溫柔柔地一句:“小雲,你不想給狗狗戴上漂亮的項圈嗎?你不喜歡狗狗了嗎?”
最後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開關,讓蘇白雲不敢再有半分的遲疑——
上次蘇見善說完這話後,活埋了一個姐姐。
但上一次是隻有一個姐姐,這一次……他不動手的話,蘇見善會把所有人活埋的。
蘇白雲能夠感覺到。
或許是那可笑的血脈讓他和蘇見善還有這樣的“牽連”,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摸索到了蘇見善的行事方式。
對不起。
蘇白雲雙手交錯着,将尖刺徹底紮進了鐘餘生的脖子,不夠長的鐵絲兩頭也才因此相碰。
那已經不是痛不痛可以形容的了。
因為鐘餘生甚至被激起了本能,奮力掙紮着偏頭,狠狠地在蘇白雲的小臂上咬了一口。
“嘶!”
巨痛襲來的時候,血腥味也直接在鐘餘生的口腔裡炸開。
還是蘇見善沖上來,用暴力手段将兩人分開。
但他沒有關心蘇白雲,而是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鐘餘生,依舊笑着:“品種狗和鄉下狗也沒有什麼區别嘛,一樣會咬人。”
在那一刻,鐘餘生終于明白了。
這個男人根本不在意蘇白雲,也并沒有把蘇白雲當成自己的孩子。
對于他來說,蘇白雲就是一把刀,一把供他取樂的刀。
不僅如此,他還想要徹底毀掉蘇白雲,把他變成和他自己一樣的瘋子。
但鐘餘生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慢慢閉上眼睛,後來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隻是迷迷糊糊間好像被救了出來,而且還有很多人圍着,他看見了各種攢動的人影,唯獨沒看見蘇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