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溪臉有點熱,待方頌澤别好後,稍稍拉開些距離,“謝謝方大哥。”
“本來今晚想約你出來的。”方頌澤說:“家母這兩天得了空,今早從香港飛過來,聽說你是很厲害的小提琴家,一直想見見你,蘭溪有沒有興緻賞個臉?”
江蘭溪愣了下。兩人尚未有過多接觸,這麼快就見家長?
“你不用擔心”,方頌澤說得很謙虛,“隻是喝個茶,認識一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蘭溪想了想,說:“那你稍等,我去跟團長說一聲。”
剛一轉身,就看到左前方滅了燈的樓道裡,一個男人斜斜地倚在牆上。他半邊身子隐在黑暗中,黑色禮服更顯肅穆,嘴裡叼着一支煙,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
确切地說,在看他領結處别着的玫瑰花。
白色煙霧飄過來,江蘭溪嗅到濃濃的煙味。對方眼神看上去平靜無波,卻像幽深栗暗的溝壑,銳利刺骨,令人無端害怕。
江蘭溪被那雙眼神所震懾,一時竟忘了開口說話。
“不介紹一下?”陳何良捏着煙,聲音沉沉,自下而上撩起眼鋒。
任誰都能聽出那語氣裡的挑釁。陳何良好像一隻被侵犯了地盤的野獸,但凡聽到不順心的答案,就會亮出鋒利的爪子給他們點顔色瞧瞧。
“方頌澤,蘭溪的朋友,珠寶設計師。”江蘭溪正不知道怎麼開口,方頌澤上前幾步,主動伸出手問好。
陳何良沒搭理他,插在兜裡的手都沒有拿出來,甚至沒給方頌澤一個眼神,隻盯着江蘭溪,說:“團長讓我叫你去慶功宴,大巴車在路邊等。”
方頌澤淡定自如收回手,“蘭溪,你有事我們下次再約。”
“不用。”
心裡一陣煩躁。陳何良霸道又任性,不負責任地随意撩撥,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命令他?
江蘭溪淡淡道:“你幫我跟團長說一聲,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陳何良沉默地盯了他好一會兒,就像一把沉默的弓,江蘭溪以為他要繃斷的時候,陳何良舔了舔後槽牙,說了聲行。
方頌澤看着陳何良離去的背影,問道:“蘭溪,你跟他很熟?”
“還行吧”。江蘭溪不欲多談,含糊道:“他跟我們團長關系很好......方大哥,你認識他?”
遠遠的街邊,陳何良單手拉住車門扶手跳進大巴車裡,從敞開的玻璃窗裡看到有不少女同事擁上來跟他聊天。
方頌澤眼底閃過一絲鄙夷,“當年華人留學圈裡,誰不知道陳家大少爺的大名?”
那語氣稱不上客氣,想也不是什麼好名聲,江蘭溪也懶得再問。
見了面才知道,方頌澤的母親是很溫和的人。江蘭溪一開始還很緊張,聊起天來就漸漸放松了。
言談之中他了解到,方母年輕時曾入選過某一屆的香港小姐,和方父結婚後被婆家欺負,後來被迫離婚。方母聽說方父有意讓兒子與内地某家族私生子聯姻,擔心方父被新夫人教唆,給兒子介紹草包歪瓜,不放心非要來北京看看。
江蘭溪心想方母應該是對他很滿意的,因為臨走時送了他一隻寶石手镯。
手镯上鑲了整整一圈無燒鴿血紅,每一顆品相都比前些天他買給孫眉的好得多。
“我母親的心意,你先收着”,方頌澤說:“我們家就是做寶石生意的,一個镯子不算什麼,如果你拿着有壓力,就當幫我暫存一下。”
江蘭溪拗不過他,把手镯放在帕子裡收好揣進衣兜。
第二天一早,江蘭溪收到孫眉的信息,說最近要去外地交流演出,問他方不方便請幾天假回來照顧阿嬷。
孫眉所在的文化社團今年被評為江蘇十佳社團,應邀去深圳交流互訪,趕巧阿嬷前幾天剛做了白内障手術,現在是恢複階段,看不清東西離不開人。江蘭溪最近幾天沒接到新安排,就給團長發了個信息問方不方便請假。
不知道是不是陳何良的緣故,團長的态度格外熱情,竟像之前對待葉辰那樣好脾氣,說他有事盡管去忙,走之前記得把假條遞過來,月底下一輪巡演前回來就可以。
江蘭溪受寵若驚,連說了好幾次感謝理解。
說起葉辰,江蘭溪又看了眼起床時手機推送的新聞。
據不知名媒體報道,昨夜南四環附近,一男子欲跳橋輕生,最終被一通神秘電話挽救。
視頻顯示,昨晚八點左右,昏黃路燈下,男子灰心喪氣坐在高架橋上,看着天空流眼淚。衆人輪番勸他一概不理,直到接了一個神秘電話。
然後哭着哭着就笑了,抹了抹眼睛自行下橋離開了。
視頻裡男子的臉被打了馬賽克,陌生人不知道他是誰,江蘭溪卻清楚的很,一模一樣的演出禮服,就是葉辰。
八點左右,是葉辰接到陳何良電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