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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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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序嗯了聲,掏出手機開始記錄:“要什麼樣的,具體方位在哪兒,南方還是北方?城市要一線還是二線,戶型呢?一室一廳?還是兩室一廳?”

“要不要帶陽台的?對房子的位置有要求嗎?希望臨近地鐵,還是臨近公交站?”

“哦,記得給我中介費,找房子這種事兒很麻煩的,我不能白幫忙吧,你的臉還沒那麼大。”

周煜林原本的悲傷,在陸序一系列連珠般的問題中,被迫淡去了一些:“……随便吧。你能找到什麼樣的,給我看,我挑挑。”

主要是陸序曾經幹過這個副業,行情什麼的都比他熟悉,人脈也比他廣,找起來比他自己快得多。

而且陸序的人品他信得過,交給陸序,他是放心的。

現在周煜林已經精疲力盡,實在沒有力氣去忙這些瑣碎的事,他想盡快找到房子,然後搬走。

搬到一個靳修臣找不到的地方去。

陸序點點頭:“那需要加錢,你這個要求不固定,會加大我找房的難度。”

周煜林:“……你有那麼缺錢嗎。”

他不是反問或反諷,而是很真誠地在讨論,陸序是否真的缺錢這件事。如果陸序缺錢,他也想幫一次陸序。

陸序眉頭一挑:“我賺的不是錢,是安全感,多少都不嫌少。你又沒體會過吃不飽飯,一天餓兩頓,還睡大街的苦日子。”

因為過去太過悲慘,導緻了陸序對錢很執着。

哪怕如今他已經跻身社會中産階級,住着别墅開着跑車,仍然不滿足。

公司上下的同事,背地裡都說他又摳又财迷,偏偏又被他的顔吃得死死的。

周煜林揉揉眉心,明白了:“好,我會給你加錢。”

被這麼一通話攪和,他郁結的心情都散去不少。

兩人一起上樓,電梯裡安靜得太過,不自然的氣氛悄無聲息地蔓延開。

陸序突然說:“把你踢出項目組的事兒,不是靳哥幹的。”

周煜林頓了下,手心微微握緊。

陸序:“是公司裡的一個高層,他聽了公司裡的一些閑話,懷疑是你把項目機密,透露給了靳修竹,所以想把你踢出項目組。”

“但他又知道你跟靳哥的關系,怕靳哥不同意,就趁着靳哥不注意,哄着他簽了文件。”

有時候靳修臣會莫名煩躁,這種時候,旁人說要簽個文件,他基本都是不耐煩的,問一問是什麼文件就随手簽了。

作為公司的老總,每天那麼多事兒,他不可能都要知道得很清楚,這不現實。

周煜林盯着地上的一條縫,很久才說:“不重要了。”

靳修臣是否也懷疑他,這件事都不重要了。

周煜林心寒和心疼的是,在他被人污蔑,潑髒水時,最應該相信他、維護他的人,卻反戈一擊,這種滋味就好像把一顆心扔進油鍋裡煎炸,正反都是痛,傷害雙倍。

陸序從牆面鏡中看着他:“我不是要幫誰說話,隻是認為,有些事你得知道。”

周煜林嗓音很輕,仿若自言自語:“大廈将傾時,一兩塊磚頭的變動,又能改變什麼。”

他和靳修臣的感情就是那棟搖搖欲墜的大廈,陸序說的這些細節,隻是其中的幾塊微不足道的磚頭。

陸序:“所以……你要開始plan B了嗎。”

周煜林笑了下,笑容蒼白:“一開始,我是真的想過,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告訴自己,隻要他能改,他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下去,我先把撤退的準備做好,如果他對我又不好了,再走也來得及……”

“是不是很賤……但那是十年。人剪掉自己留了幾年的長發,都會猶豫心疼,更何況那十年……”

他喉結艱澀地蠕動:“那十年,是我的命。我跟自己說,人這輩子,總要犯點賤,隻要值得就好,隻要不後悔就好……”

陸序安靜地聽着,以往他隻把這兩人的糾葛,當成一個樂子看。

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裡堵得厲害,五髒六腑都好像灌了鉛。

周煜林:“但後來,他每次傷害我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過去。過去我們有多好,多相愛,多幸福。”

周煜林雙手抱緊了懷裡的伴伴,試圖從伴伴身上汲取更多溫度,緩解那股從心底蔓延出來,仿佛要将他絞殺的寒意:

“我才恍然發現,我已經……已經需要靠着過去的溫暖,才能支撐下去。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陸序:“不知道。”

周煜林扯了下嘴角,似哭又似笑:“意味着,他現在對我已經非常不好,我非常的不幸福了。”

“他每次讓我難過,我總要從過去裡,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一件,他讓我同等幸福的事,進行抵消。我總是試圖為自己犯賤留在他身邊,找到一個借口。”

“一邊又告訴自己,沒關系,等把他的好都抵消光了,我就能放下了,誰讓我離不開呢,這也是一個辦法。但我卻越來越難過……”

直到昨天的争吵,讓他終于狠下了心。

陸序不是個容易共情别人的人,相反他的性格很冷漠。

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精準對應的報應,所以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但他此刻,卻無法忽視眼前這個破碎傷心的人,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說:“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電梯開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進了門後,陸序去倒了兩杯熱水。

從廚房出來時,他看見周煜林抱着伴伴,整個人狼狽又憔悴地坐在沙發上,低垂的眉眼,每一寸都染上了化不開的濃重悲傷。

這一瞬,陸序明白了他的揪心來自哪裡。

從高中到現在,他跟周煜林相識也已經十年了。

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麼淡雅高傲,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原則,不會輕易妥協和低頭,就好像一隻迎着暴風雨逆風飛舞的蝴蝶。

陸序見過周煜林在學生時代,代表全校學生上台發表演講,那種熠熠發光的樣子。

見過周煜林出入社會後,在酒桌上跟人侃侃而談,靠着人格魅力拿下單子,意氣風發的樣子。

見過周煜林不在乎名利,隻守着自己的小崗位,過平靜日子卻滿眼都是幸福的樣子。

到如今,陸序見到的,卻是一隻破碎的蝴蝶。

曾經漂亮的翅膀已經千瘡百孔,還被絞殺折斷,它好像再也飛不起來。

這個人的驕傲,已經全都卑微到了塵土裡,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來。

而劊子手,是他深愛的人。

看着一件美好的事物被摧毀,人本來就會克制不住地惋惜,心痛。

陸序想,他此刻的心情,大概由此而來。

陸序把水杯遞給周煜林:“喝吧,暖暖身子,喝完洗個熱水澡,然後早點睡。”

屋裡的暖氣很足,周煜林緩和過來後,傷口開始抽疼着作怪,他臉色慘白,勉強朝陸序扯出一個淡笑:

“麻煩,你家裡有沒有醫藥箱,手術的傷口裂開了,要處理下。”

陸序眉頭一皺,罵了句草:“你有病吧,現在才說?”

而且明知道自己剛動過手術,還大半夜穿得那麼單薄在街上遊蕩,是真的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

早知道讓他死街上算了。

周煜林隻是虛弱地笑:“你說得對,我是真的有病,所以能勞煩拿下醫藥箱嗎。”

陸序橫了他一眼,邊掏出手機撥号邊說:“這裡沒那種東西。等着。”

十幾分鐘後,一個診所醫生來了,他幫周煜林重新縫了傷口,并囑咐他,最近一定好好休息,飲食上也得注重,忌辛辣和葷腥。

這一晚,周煜林沒怎麼睡着。

第二天,陸序去上班前問他:“你怎麼辦?想繼續在這裡我也沒意見,但你得付房租。”

周煜林很平靜地說:“麻煩送我回家吧。正好你也要去接那個人上班,順個路。”

陸序看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樣,眼神滿是不理解,但最終什麼都沒問,隻是抓起車鑰匙,推着他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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