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天之中天氣最熱的時候,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黎晏進了路邊小店,買了一瓶冰水。幾大口喝完,他把瓶子扔進垃圾桶,無奈又煩躁地揉了揉被汗濕的額發。
鎮上的公交車還是舊型号,沒有空調,隻有車行駛起來帶動風從窗外灌進車廂,才能暫時緩解燥熱。
一番折騰,黎晏到家已經是兩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進門後黎晏直奔廚房,喝足了水之後,上半身直接趴到島台的大理石上。
黎晏的臉在冰涼的石面上蹭來蹭去,哼哼唧唧地含糊說:“啊~好涼~好舒服~”
身上的熱氣被空調一吹,黎晏打了個哆嗦,感覺全身冷嗖嗖的,他這才發現後背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濕了。
強撐着疲憊的身體快速沖了個澡,黎晏喉嚨發緊,想下樓喝水,結果剛走到二樓的起居室,就感覺頭暈腦脹,手腳發軟,幹脆就近躺在沙發上,打算緩一緩。
沒過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自然沒有聽到樓下大門解鎖的聲音。
江裴洲出差回來了。
最初知道真相時,江裴洲在氣頭上,以為黎晏和兩邊家長一起演戲騙他,否則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會和沒有感情的陌生人結婚。難道是為了錢,黎晏也不像啊,又或是為了人?
江裴洲拍了拍額頭,告訴自己這絕對不可能。
經過這一周多的出差,江裴洲冷靜下來想清楚了,黎晏當時的反應分明和他一樣不知情。
他們兩個都被騙了。
離婚,是現在兩人需要直面的問題。
江裴洲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他和黎晏隻相處了幾天,但感覺還不錯。要不再相處看看?或者先問一問他的意見?
江裴洲提着行李箱上樓,夕陽穿過玻璃窗打到花瓶上,再被浮雕花紋折射到雪白的牆壁上,映射出如夢似幻的圖案。
如果說這是一幅畫,那麼,仰面躺在沙發上的黎晏,就是畫的高光。
半幹的淩亂遮住眼睛的發絲,突出的喉結,沐浴後随手穿上的浴袍,以及白皙修長的雙腿,連指甲蓋都透着粉。
江裴洲的眼睛被狠狠地晃了一下。
今天阿姨不過來,需要自己解決晚飯。江裴洲打開行李箱,把髒衣服放進洗衣機,準備下樓做飯。
“還是問問他吃什麼吧。”江裴洲嘀咕着,知道真相後,兩個人之間多了一份尴尬。他走到沙發旁邊坐下,并不敢直視黎晏,“那個……你晚上有什麼想吃的?今天我做飯。”
江裴洲揉了揉鼻尖,扭過頭發現黎晏并沒有睜眼。他别扭地蹭到沙發邊沿,伸出手指戳了戳黎晏的手臂。
“黎晏?”
還是沒有反應,江裴洲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起身用力晃了晃黎晏的肩膀。
“嗯?”黎晏的鼻音明顯加重了,醒後的眼神茫然,臉頰透着不正常的紅色,“你回來了。”聲音中透着驚喜。
“你在這兒睡多久了?”江裴洲闆着臉,将手掌貼在黎晏的額頭上。害怕判斷出錯,他還特地換了另一隻手,“你發燒了。”
“?”黎晏反應鈍頓的,重複道,“發燒了?”
江裴洲身體強壯,極少生病,家裡什麼常見藥都沒有。發燒的人要是自己,江裴洲就直接買藥,吃完睡覺。可現在生病的人是黎晏,江裴洲不敢貿然行事。
江裴洲打了個電話,叫醫生上門。又把黎晏抱起來,就近進了自己的卧室。
黎晏隻覺得身體一輕,沒過多久就像陷入了柔軟絲滑的雲朵中。陌生的房間布置和陌生的床品提醒他,這是江裴洲的房間。
江裴洲把人放到床上,貼心地給黎晏蓋上被子。面上眼神堅定,實則心裡想着:他怎麼連腿毛都沒有,好滑啊。
肚子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特别突出。黎晏既尴尬又害羞地拉高被子,遮住大半張臉。
“餓了?”江裴洲解開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上方。
“嗯。”黎晏躲在被子裡說話,聲音更悶了。
江裴洲把被子拉開,讓黎晏露出整張臉,“想吃什麼?”
“想吃炸雞。”黎晏眨眨眼睛,補充道,“蜂蜜芥末味的,還要加好多年糕。”
黎晏知道自己不愛運動,再加上年紀逐年增長,他晚餐會刻意控制食物攝入的熱量。生病後,反而一反常态。
“不行。”江裴洲起身起離開,出門前冷冰冰地扔下一句,“還是喝粥吧。”
這時候倒是挺成熟的。黎晏眨眨眼,睫毛顫動着。
沒過多久醫生就來了。
孫醫生擔任江家的私人醫生将近十年,也算是看着江裴洲長大的。當他看到床上臉色紅潤,虛弱無力的黎晏時,心中不禁感慨道:孩子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