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衆人聞聲望去。
商凝看着地上的水杯,又看着自己被打濕的襯衫。音樂老師進來提醒他們,“還有兩個節目就到我們了,都不要緊張,好好唱。”
現場沒有一個人回應,目光都偷偷瞄向商凝。
商凝脫下襯衫,平靜地說:“老師,我襯衫濕了。”
商凝拿着襯衫,穿着單薄的打底衫。音樂老師覺得不是什麼大事,結果看到襯衫急眼了:“誰喝的紅色飲料?”
秦舒站了出來,滿臉歉意:“對不起,是我。我放水杯的時候沒注意。”
老師一看是秦舒,将話憋了回去,“什麼時候潑的?”
“我剛坐下的時候。”這句話商凝是看着秦舒說的,金棕色的眸子裡投射出冰冷的目光讓秦舒一怵。
時間這麼湊巧,很難不讓别人覺得秦舒是故意的。
又一個節目結束了。
襯衫都是學生自費,學校購買,一人一件。商凝拿起書包,語氣平和:“沒事,我不參加就行了。”
“這怎麼行?大家都準備一個月了,而且你還是領唱。”老師心急如焚,“怎麼偏偏在這種小事上出差錯。”
襯衫沒有多餘的,秦舒紅着臉自告奮勇:“我身上的這件襯衫可以嗎?”衆人齊刷刷看她,秦舒面對着商凝更加不好意思。
“隻不過顔色是水蘭色,款式也不同。衣服是今天才穿的,商凝同學如果不嫌棄我的話,可以穿我的。”
“嫌棄什麼?都是小女孩。”老師當即決定使用秦舒的衣服,勸說商凝:“領唱的服裝有差别也是情理之中。”
臨時變故,商凝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上台。幕布拉開,台下遠不及舞台明亮。秦舒坐在觀衆席上,看這場壓軸表演。
最簡單的襯衫黑裙搭配,在商凝身上清冷又幹練。商凝将小提琴架在肩上,聚光燈打在她一人身上。琴弦反射的金屬光在商凝臉上,秦舒的目光再也不能被旁人奪去。
演出很成功。合照結束後,秦舒把人叫住,“那個、商凝同學!”
商凝拿琴的手動作一僵,回頭看她。
秦舒走到她身邊,拿着髒衣服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衣服我洗好了還給你。”
“不用了。”商凝聲音平和,彎腰時及腰長發滑至肩前。商凝一手背起琴一手将衣服扔進垃圾桶,在議論聲中離開。
“不是,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何止,商凝還親口說自己瞧不起秦舒呢。”
“誰知道秦舒那杯水是不是故意潑的。”
“這兩人不對付?”
……
秦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有些失落,心想:“生氣了嗎?”
任意過來安慰她,“商凝剛才沒有惡意,隻是不想麻煩你,你别往心裡去。”
秦舒勉強一笑,“沒事。本來也是我的錯。”
秦舒一到家就聽到客廳裡的談話聲。秦舒一看是顧亦回來了,秦舒推着顧亦進了卧室,“媽,我和亦姐有悄悄話要說,你别進來。”
“行——你們也很久沒見了。”秦母說。
亦姐,坐。”秦舒谄媚地給顧亦倒了杯水。
顧亦靠着衣櫃站着,雙手抱胸:“我可不敢坐,你這是幹了什麼壞事?”
“沒有。”秦舒說。
顧亦扶着金絲眼鏡,秦舒開門見山:“我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姐,你見多識廣,幫我分析一下。”
顧亦點頭道:“說來聽聽。”
秦舒将自己對商凝的行為、心理全盤脫出。顧亦越聽越皺眉,“照你所說,A不僅僅是想要靠近B這麼簡單吧?除了感激和欽佩,應該還有……”
“還有什麼?”秦舒不假思索地問。
“喜歡。”顧亦毫不猶豫地說。
秦舒聞言一愣,瞬間撥雲見日。
她冒然進入新中這個行為是挺冒險的。萬一商凝借讀了呢?她原先隻是想站在商凝身邊,好好地說一句“謝謝”。人心不足,貪多求滿。這份情感好像不再純粹了。
窗邊的匆匆一眼、下意識尋找商凝的名字、看見商凝和别人在一起心裡就不舒服……這些行為的動機有了答案。
秦舒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地翻着相冊。
她有點小苦惱,又有些開心。
原來是喜歡啊。
旁觀者清,顧亦看秦舒這般,“哎呀”一聲,打趣道:“看來是要談戀愛啦。”
“那怎麼做才算正确?”秦舒問。
“任何事情沒有絕對的正确。”顧亦和秦舒打太極,将問題重新推給秦舒。
“大道理誰不知道。”秦舒沮喪地躺在床上,擡手擋住刺眼的燈光。
“你覺得交往這件事,是憑借上頭的情緒開始還是在慎重考慮後再做決定?”顧亦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
秦舒望着顧亦,姐妹二人大眼瞪小眼。
“雖然喜歡就去追是沒錯的,”秦舒又扭頭看着天花闆,“但我覺得不能太随便。不能隻想着自己,不然對人家不公平。”
“嗯。”顧亦一個仰卧起坐坐起,“要不你讓這份感情冷卻一段時間?”
“我覺得可行。”秦舒說。
秦舒以三分的優勢奪得第一,她還沒來得及向商凝要博弈品,學校就分科了。
高中每天重複着差不多的生活,三點一線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時間來到三月底,商凝學文她學理,二人更沒什麼交集。
一般來說,交集少了,念想也就随之減少。
但這對秦舒好像不适用。
月考吼的一天中午,秦舒從醫務室回教室。她進一樓的衛生間想洗把臉,突然聽到響亮的巴掌聲。
秦舒心中一驚:“校園霸淩嗎?這可是上課時間!”
秦舒剛想從柱子後出來,下一秒又立即退了回去。
是商凝。
商凝咬着手腕,極力壓抑着自己的哭聲,另一隻手狠狠錘打洗手台的方角。直到疼痛感充斥大腦,她才停止手上的動作,淡定從容地擦掉洗手台上的血迹,接過了冷水洗了把臉,背着書包離開學校。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秦舒的存在。
濕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滴進水池,秦舒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秦舒走到洗頭池前,打開水龍頭沖掉附着在池壁上的血迹。
蠢材,冷卻個屁。
新中每年清明節都會帶着全校學生春遊。高一全體師生徒步五十公裡參觀烈士陵園,從早上五點多走到中午十二點。
秦舒坐在花壇邊喝水,一旁的任意在整理ccd的照片。
秦舒問:“回去整理也不遲啊。”
任意頭也不擡地說:“我在想作文寫什麼。”
“作文?”秦舒反問。
“對啊,以語文組的尿性,肯定讓我們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任意說。
秦舒“哦”了一聲,看似無心地問一句:“那你們的商凝好像很會寫作文,她寫什麼?”
任意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人家都休學了,你還督促人家學業呢。”
礦泉水被碰到,秦舒條件反射般起身,“休學?!什麼時候!為什麼?”
“前兩天人就走了。”任意順帶嘲諷一下,“你們班的八卦也不靈通麼。”
秦舒心急如焚,“實驗班說休學就休學?”
任意上下掃了秦舒兩眼,無奈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班主任沒說是原因,就用‘休學’兩個字解釋了商凝為什麼沒來上學。”
秦舒木然地坐下,聽着任意輕描淡寫地嘟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