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閣下等人夜半出現在我隔壁房間,是準備行何事啊?”打破僵局的是柔弱公子,他好似演單口一般,語氣一轉,自言自語道,“哎呀,莫非是想劫我的财。”
“錯啦,是殺人劫财。”吳語冷着一張臉将手中牆磚捏成了齑粉,還有功夫搭理陸敬觀的話。
“可怕,真可怕。”
陸敬觀微笑着應道。
片刻後,陸敬觀繞着圍着被捆得像粽子的一堆黑衣人,依舊在感慨“可怕,真可怕。”,說得黑衣人們嘴角直抽抽,狠不得上去給陸敬觀一個大嘴巴。可他們個個做縛壓根動彈不得。
陸敬觀慢吞吞地批了外衫,又用手沾了沾瓷盆裡地清水理了理自己地額前的頭發,才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站到這群蒙面人面前。
摘了面罩,黑衣人首領露了像,赫然是今日市場裡賣人口的販子。
那人口販子白日裡滿臉的絡腮胡須,到了晚上露出白淨一張臉,咬着牙恨恨地瞪着陸敬觀。
“呸,還以為是送上門來的肥肉,沒想到倒着了道。”
“什麼道?”陸敬觀明知故問,他問的是吳語。
“閻羅道。”吳語應聲接話。
“哦~我懂了,這叫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陸敬觀笑嘻嘻地、居高臨下地瞪着這夥人,眼神裡透出戲谑,“你們背後地主子是誰?我拿的是官府路引,住得是郡裡最大的酒店,若背後無人,哪裡來得膽子帶人進來殺人、劫财。”
話裡和和氣氣,卻令人聞之骨寒。
“哪裡有背後什麼人?”那土匪之首面不改色,“倒是你是什麼人?向來是我們埋伏别人,卻沒想到今個倒被人挖了個圈套,你白日裡入市來,和我換的那匹白馬,價值千金。”
吳語冷笑出聲來,“你倒是識貨。”
“可惜識貨不識人。”陸敬觀不甚在意道。“你是不是在和我繞圈子?我說你背後之人是誰?再不說别怪我動粗。”陸敬觀打了個哈欠,這個點了他也困了。
“沒有背後之人。”土匪之首一口咬定。
“吳語,拖出去全部埋了。”陸敬觀煩了,折身回床。
“好。”吳語撸袖子娃娃臉輕輕一笑,欺身上前。
……
這十幾個黑衣眼睛驟然瞪大,傻了。
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全部活埋比山賊還殘暴?到底誰是惡人??
“等等!有、有、有!”山賊忙不疊地大聲攔下,他背後地冷汗都驚出來了,之後的事都可以從長計議,還是眼下地活着要緊。
陸景觀腳步一頓,扭過頭來笑得個春風拂面,柔聲柔氣地道,“早點說不就完事了嗎?枉費我這些口舌。”
明明已然是初春,天色已暖,衆人還是通通打了個寒顫。
陸敬觀此處燭火通明,而另一邊也不大太平。
——
此時已暮色四合,月挂中天。
那朔方郡的郡守府門口,吹來一一陣夜風,将府門口兩盞燈籠吹得顫巍巍得晃。
府内早已一派寂然,楊郡守早已鑽了被窩,抱着自己的兩個姨娘,窩在被窩裡睡着春宵夢,可惜好夢不長,他睡得正香,便被闖入地下人驚了個七葷八素。
“到底有什麼事?不能第二日白日再說嗎?”楊郡守臉色鐵青,任誰軟玉春宵時被打擾,都不會有好臉色給的。
“大、大人,陳沱他被人給抓了。”那下人結結巴巴道。
“抓了啊……”楊郡守順着話接了兩個字,抓了?誰被抓了?陳沱,他今晚不是去進貨去了嗎?“陳沱被抓了?被誰??!”楊郡守品過不對勁來了,别說瞌睡了,三魂七魄這下都要飛散了。
“小的不知,是店小二來通報的,但應該是楊沱今晚兒預備去抓的那條魚兒。”
“在哪兒?”楊郡守從床上爬起來,把身旁的睡得正香的婆姨給驚醒了。
“在臨邊客棧。”
“去,拿我的官服,把所有守衛的兵都給我叫醒,随老爺我去臨邊客棧。”楊郡守扯上筒靴,又胡亂給自己的編束頭發。
“老爺,到底怎麼了?”那被窩裡的婆娘揉着惺忪地眼,茫然地問道。
“啊——”,本隻是關心,卻被楊郡守扯着頭發給拽下了床來。
“怎麼了?你老爺我惹上腥了,還不快給我梳頭。”
楊太守正在氣頭上,又暴戾地狠狠踹了床榻下地女人兩腳,婆姨不知他又發了什麼瘋,隻能任其他踢踹,也不知被踹到了哪裡,兩腳下去,竟疼得直哼哼,爬也不爬不起來了。楊太守本想繼續踹,卻被一雙纖臂給狠狠抱住了。
“你幹什麼?!”楊太守盯着她的小婆姨,那小婆姨一雙柳條眉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燎了火般瞪着他,楊太守被這火給燎了下,本想伸手就打的手停在了半空,啐了一口晦氣,也不管她,急急忙忙地出門去。
——
臨邊客棧内。
陸敬觀命吳用從一腳裡搬來桌案,筆墨紙硯一排排開,山匪回答一個問題,陸敬觀便囑之,“記錄在案。”
陸景觀的問得極細,那些山賊硬着脖子答得磕磕絆絆,有些問話簡直是答非所問,你問他家住何處?何年生人?他能答道我寨子裡得婆姨又生了幾個去。
惹得哄堂大笑。
吳語眯細一雙眼睛從書案上擡起臉來,與陸敬觀眼神對上,陸敬觀用以微笑安慰他,吳語知陸敬觀心中有數,便忍了氣不發一言。
桌案上得燭火閃了又閃,一炷香後,陸敬觀問得口幹舌燥。窗外暮色更濃,兀地,有铿锵踢踏聲如潮水之勢呼嘯而來,上百士兵湧進客棧,将此處圍了個水洩不通。
穿着一身官衣的楊郡守,“噔噔噔”上了木梯,直奔二樓。
二樓原本住滿了宿客,如今隻剩下了被吳語打通的兩間屋子裡有人,一片慘景,楊郡守被眼前景色驚了驚,定了定神才上前來。
“這是怎麼回事?何方宵小竟敢在本郡造次?”
陸敬觀站在屋中央望着來人,神色未變,笑面依舊。
他不慌不忙地言道:“大人若無眼疾,便可看出是這些黑衣賊子欲至我這柔弱之人于死地。”
楊郡守一愣,眼神來回打量,可此屋中,受捆縛的柔弱之人分明是陸敬觀口中的黑衣人,而欲緻人于死地之人分明是這白面公子哥。
若不了其中事實之人,驟聞此言,怕是會一時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