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饒啊,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天來的那個客戶,就是一直忙事業耽誤到三十五歲那個?”王姐從工位上探出頭朝饒時挑了挑眉。
饒時裹着一床灰色薄毯隻剩下個腦袋在外邊兒,後仰一下看向王姐。
“記得,我記得他說‘隻要異性、身體健康、外貌看得過去即可’,要求不高啊。”
“你縮在這裡跟個王八似的,”王姐說,“我就是想說,你也該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了,在婚介公司幹了這麼久,愣是沒見你談上一個,你要求挺高?”
“那不能,就是沒遇到合适的。”饒時皺了皺鼻子,掀開薄毯,脖子上的工牌被帶着甩到身上那件黑色短袖襯衫的背後。
他擡手将工牌轉回來,盯着前面那個隔了好幾個桌的立式空調:“這空調開的……披着毯子熱,扯開又冷得慌,王姐,我是不是年齡大了不能挨凍啊?”
王姐學饒時的語氣說道:“那不能,我看你啊,就是缺個女朋友。”
“說得真夠遠的,這倆八竿子都打不着。”饒時歎口氣看向響了聲的手機。
他剛看清是同事丁方圓發來的,都還沒點進那個對話框,突然跳出來的通話界面讓他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饒時看到這個來電名隻想深呼吸,不知道今天又是什麼事,果然,電話剛接通就是一通抱怨。
裝修師傅說隔壁鄰居又來找事了,裝修被迫停止,隻得明天再繼續。師傅語氣聽着也挺無奈的,饒時應了聲挂斷。
現在的租房即将到期,饒時想着還是得買個房子,就算沒有結婚的打算,自己住着也能安穩不少。
隻可恨那個鄰居隔三岔五就去投訴一趟,自己也是在規定的裝修時間内施工。
對面一句“我神經衰弱,吵得我和孩子無法午睡”堵得他無話可說。
反正現在也快收尾了,慢點就慢點吧,他隻盼着以後能和鄰居好好相處,畢竟買了房子就不是想走就走的事了。
饒時再次點進丁方圓的對話框,第一句就是“饒哥”。
每次整這死出就沒好事,果然,他消息剛回過去,丁方圓緊跟着來了一句:臨時有事,幫我去見一個客戶,談妥了算你的。
饒時站起身歎口氣,王姐再次探頭:“見客戶去啊?又全靠雙腿?”
“啊,買車沒必要啊,我每天又不去哪兒,客戶跑遠了我就打個車呗,反正公司報銷。”饒時也沒有那個客戶的資料,便隻帶上些手頭有的客戶信息,希望對方能有中意的。
饒時恨透了今天的高溫,但推辭的話又說不出來,他隻盼着等會兒即将見面的客戶能正常。
現在時間還充足,反正去咖啡廳的路上會路過新家,他決定先去看看裝修進度。
最好别碰上那個鄰居。
走半路買的冰礦泉水已經開始冒水滴,瓶身的水順着胳膊朝下滑,饒時擰開喝上一口,仰頭時喉頭的滾動帶着一滴汗落下。
這個小區綠化不錯,饒時來一次誇一次,電梯也挺快的,裡面的空調涼風也夠夠的。
出電梯左拐1001号房,饒時第一眼看到的是門口貼的一張白色A4紙。
他正納悶兒,是什麼通知還非得貼到他家門口。
走近一看,是他那不太正常的鄰居寫的:1001的鄰居你好,家有小孩需要午休,拜托你能在接下來的日子避開該時間段,三點半以後再進行裝修。另外,本人神經衰弱,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健忘呢還是耳朵不好,又或是裝修隊沒完整轉達我的話。最後,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雖然我不太好,你真的,太吵了!
饒時拿出一支筆将“三點半”圈出來,旁邊寫上:規定裡下午兩點就可以開始施工,我已經一忍再忍了,我看是你腦子不好。
寫字用得勁兒挺大,就像戳的不是自家的門一樣。
饒時開門進去看了一圈,出來後那口氣還在,他提筆又在那張紙上寫下:神經衰弱就讓人晚上拍着睡,少出來害人!
這一通給他氣得,電梯裡的空調都不能幫助他降降火。饒時看了眼時間,朝咖啡廳走去。
不想走出這個門。
于桑洲一個頭兩個大,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外婆和小家夥,站在門口像根木樁。
外婆回頭瞥他一眼:“快去啊,我在這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還沒老到那個地步呢。”
“那你們别走太遠,最好就在家裡待着,我去一下很快回來。”于桑洲握着門把手,卻沒有開門的意思。
“還不走?”外婆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語氣失落,“唉,小洲也長大了,不聽話了,還沒你聽話呢,是不是啊小際。”
“對,他不聽話!”小家夥擡起頭握住老人的手,“于際最乖,于桑洲最不聽話!”
“嘿,你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啊,”于桑洲指了指于際,又看向外婆說,“我很快回來。”
外婆點頭道:“這就對了,如果過段時間能聽見你的好消息就更好了。”
“嗯。”于桑洲沒多說,按下門把手走了出去。
老人希望自己過得好有個伴,自己帶着孩子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健身工作室不用總去盯着,他也有空陪于際玩。
于際開學就是一年級了,小孩兒一年比一年懂事,很少讓于桑洲頭疼。
其實于桑洲壓根不急,主要還是外婆認為他需要個伴侶,時不時都會在他耳朵邊上念叨,這次非盯着他在婚介公司上傳了個人信息。
這家婚介還是外婆推薦的。
名字叫“心動”。
于桑洲坐在車上又愣了半天,還是不太想去。
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