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像極了于桑洲三年前在他面前關上的那扇出租屋房門。
甚至連感受都一樣。
饒時表面看着站在那兒沒有反應,實際内心已經像是被這扇門擠成了兩半,于桑洲關門的聲音還沒有他推的那一下來的大,卻結結實實地把他推向三年前的晚上。
饒時高三認識于桑洲,兩個人快打到大一下半年才打出點感情來,在一起後還是會拌嘴,有時候在床上都能打起來。要是知道于桑洲在那個時候就有了孩子,饒時怎麼說都不會手下留情。
那必須得把他打服才行。
饒時看着1002的門牌号,擡手将門關上,撿起腳邊的A4紙揉成一團丢進了垃圾桶。
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丢得到處都是,現在不僅讓鄰居不痛快了,自己也挺不爽的。
特别是當他看見那個掃地機器人在地上到處亂撞的時候,饒時一邊收拾一邊還得防着這玩意兒沖過來碾腳。
一通忙活到晚飯點,新家從空蕩蕩到現在有了生活痕迹,饒時盯着外面快要下班的太陽,正琢磨着晚上弄點什麼吃,冰箱裡什麼都沒有,不是外賣就是餓死。
手機響起來時,隻看了一眼來電人,饒時就知道,今天餓不死了。
“今天沒夜班,出來聚一下,”任遊說完還伸了個懶腰,他長歎口氣,“不喝酒啊,我怕明天起不來。”
饒時“嗯”了聲:“我也不喝,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一家鐵闆燒,他和任遊從小學放學買倆炸串到初中晚上吃點烤串,進化成終于能坐在這裡喝點酒吃個鐵闆燒。
出門時饒時還朝1002看了眼——如此近的距離,一扇門一堵牆就能徹底隔絕兩個人。
饒時走半路還買了包煙,到鐵闆燒時任遊已經坐在靠近馬路邊的那張桌子上了。
“嗨。”任遊擡手揮了揮,饒時看他那雙眼睛,都懷疑這個人會不會下一秒就倒在桌子上睡死過去。
“哈喽,”饒時坐在他對面掏出煙盒點上一支,“你下次能不能換個打招呼的開頭?”
“沒辦法,習慣了。我每天看到小孩兒都怕他哭,那不得先笑着打個招呼嗎,”任遊扯出一個笑,“還好戴着口罩,不然就憑我這疲憊的笑得吓哭多少孩子。”
“已經吓哭我了,”饒時說着還真擠出一滴淚來,但他是被煙熏着了,“現在這醫院怎麼樣,我感覺你這精神狀态差點意思,睡眠不足?”
“還行吧,兒科最近忙了點,确實有點睡不好,”任遊倒了杯茶水喝上一口,盯着饒時夾煙的手說,“好久沒看見你抽煙了,客戶難搞?不應該啊,你不是業績第一的饒大婚介師嗎?”
“最近碰見一客戶,确實難搞了點。”饒時深吸口氣,盯向馬路上來往的車流。
他突然想到自己三年前也是這樣坐在這兒,看到一輛豪車路過,擡手就給了于桑洲腦袋一下,他說:“等我以後有錢了也搞一輛,到時候開車帶你燒油,咱們哪兒都不去,就是街上遛彎,诶,就是燒。”
于桑洲擡手還他一下,那力氣可比饒時大多了,于桑洲笑着說:“燒吧,誰燒得過你啊。”
饒時盯着馬路笑,笑得對面的任遊都害怕了。
“你腦子沒問題吧,笑什麼呢?”任遊伸出手朝他腦袋邊上打了個響指。
“笑這命運讓人措手不及,”饒時熄滅煙頭,看向任遊,“那個客戶是于桑洲,是于桑洲啊。”
“我的天,他要相親?男的女的?”任遊挑眉,勾了勾手,“你過來我看看你眼睛,不能是瞎了認錯人了吧。”
“沒認錯,他就坐我對面,”饒時又抽出一支煙點上,“還有個六歲的兒子。”
“幾歲?”任遊皺起眉,拍了拍自己耳朵,“你再說一遍,幾歲?”
“六歲,六、六歲!”饒時用手比出“6”,在任遊眼前狠狠點了兩下。
“要不你喝點吧,我看着你喝,”任遊站起身準備進店裡加幾瓶啤酒,走一半又折回來,“要不咱進去坐?馬路邊上不安全。”
“滾蛋,我再想不開就是傻子!”饒時瞪任遊一眼。
“這樣最好,”任遊擡腳鈎住他屁股底下的塑料凳,“那你朝裡挪挪,車跑多快啊,别讓飛馳的風給你刮感冒了。”
饒時坐那兒穩當得很,任遊用腳朝前拖了好幾下都紋絲不動,他擺擺手收回腳:“底盤真穩。”
任遊拿了四瓶勇闖天涯和一小瓶白酒,饒時盯着他把這幾瓶酒擺到自己面前,随後用開瓶器撬開一瓶啤的。
“先喝點啤的漱漱嘴,還是不順心就再喝點白的,”任遊将啤酒擺正指了下上邊的字,“看到了嗎,你現在就需要‘勇闖’一下,跨過這坎,給我狠狠勇他一把。”
饒時端起那杯倒滿啤酒的塑料杯,抿了一口上面浮着的泡沫,随後一仰頭将一整杯都灌了下去。冰涼的酒水順着喉嚨沉進胃裡,連同那股難受勁也被沖散。
鐵闆燒挺大的,被端上桌就占了一大半位置,吃上飯兩個人都閉了嘴,畢竟倆人都餓到不行了,隻要有一方先開口,那就說明這頓飯快吃差不多了。
但今天情況不同,先開口的是任遊,他手裡還端着碗,筷子正朝嘴裡喂,任遊嚼着嘴裡還挺燙的菜伸手攔饒時:“喝雜了胃難受,你那個出租屋晚上還黑得很,你别醉了走路上吐别人頭頂,挨打都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