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遊站在那兒愣了幾秒。
說話聲幾乎破音,他撐着饒時肩膀搖晃幾下:“你什麼時候背着我偷偷暗戀他的!”
“什麼暗戀!”饒時被晃得頭暈,他伸手将這人推開,“我這叫不知不覺,而且我自己都不确定。”
如果說這個人總是出現在自己夢裡,如果看到什麼東西都想與他分享,如果……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會覺得心裡堵得慌。
“那你親于桑洲的時候,”任遊抿了抿唇,像是在感受親吻是什麼感覺,“他就沒給你一拳?”
“沒有。”饒時說。
那個時候的于桑洲就跟被定身一樣,不僅沒打他,也沒推開他。
但他沒有回應。
可他也反抗了。
“不正常……”任遊問道,“如果啊,如果你是個直的,突然來一個男的吧唧一下子往你臉上嘬了一口,你不得把他打得喝水都張不開嘴?”
饒時想了想,也有道理。
估計他還得把被親的那半邊臉搓得褪層皮。
“再說了,于桑洲從高中就開始纏着你——”
饒時擡手打斷任遊,糾正道:“他是從高中開始就看不慣我,‘纏’這個字,暧昧了。”
“行,于桑洲從高中就暧昧你……啊不是,從高中就看不慣你,”任遊琢磨了一會兒,“這不就跟不懂愛情的時候愛上一小女孩兒,每天扯她辮子試圖引起注意一樣嗎?非常幼稚的一招。”
饒時大聲反駁:“他那是扯我辮子嗎?他那是他媽的捶我腰子啊!”
“那不一樣,你不是男的嘛……”任遊将饒時從上看到下,“再說了,你也不吃那一套,還是把你打服了來得實在。”
“誰家談戀愛是打着談的?那不都是看電影逛逛街,去江邊暢談一下人生,再回被窩裡親熱親熱嗎?”饒時從衣架上取下幾件衣服,“我去洗澡了,懶得和你說,越說越離譜。”
“是嗎,不離譜啊,我們外人才看得清,”任遊擺擺手,“你個局内人,不懂也正常。”
任遊說的這些話在他腦子裡轉了大半夜,就連睡夢裡都是這件事。
他在夢裡被舉着拳頭的于桑洲追了一夜,跑得他直喘大氣,在那一拳即将落到他脆弱的腰子上時,饒時猛地驚醒。
他瞥了一眼邊上睡得十分安逸的任遊,擡腿就是一腳。
任遊迷迷糊糊睜眼,突然抓着饒時胳膊喊道:“我操地震了!”
“沒有,放心啊,”饒時一把給他推回枕頭上,“睡吧你。”
他下了床,裹上一件長款的棉服,去樓道裡頂着寒風抽了支煙。
去你大爺的吧,整天瞎說!
那之後的日子沒再遇見于桑洲,畢竟江城這麼大,他們也不至于每天就在這一片晃蕩。
那樣的話得多無聊。
任遊也要回家過年,他在走之前給饒時提了一大堆零食和菜,爬這幾層也不至于給他喘成這樣,主要還是東西提得多,給他累的。
他來的時候饒時正下班回來沒多久,這幾天餐廳正缺人,過年這段時間也漲工資,最主要在餐廳工作還包飯。
饒時對這份工作挺滿意的,過年還不至于太孤單,看着别人的家庭和睦也挺好的。
任遊一進門就坐到椅子上,把手中的東西靠床邊放着,接着就開始介紹。
“這是臘肉,我媽給的,你不會炒就蒸着吃,還有這個,我爸給的超市購物卡,你趁早去買,過兩天超市關門都早,等你下班别人早歇着了,”任遊又打開另一個袋子,“過年嘛,給你買了一條好煙,還有些零食,面包也買了挺多的,懶得做飯就墊一口。”
東西被任遊一個個拿出來,他又指着那塊臘肉多說了兩句:“你這兒沒冰箱,快點吃了,我趁着前幾天有點太陽從冰箱拿出來給你曬了兩天,一定得快點吃啊。”
“知道了,”饒時伸腿碰了碰任遊的腿,“謝謝。”
“哎喲我不吃這套,但你這個‘謝謝’挺難得的,”任遊說,“好好照顧自己就成,你真想好了,真不去我家過年?我家那幾天沒什麼人,你不用擔心。”
“真不用了,我那幾天還要上班,”饒時看着這一地的東西,“等我到那兒肯定是大半夜,那你們還吃不吃飯了,有這些就夠了,我這年肯定過得好。”
饒時現在眼眶都有些發酸。
任遊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他都是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那個人。
就連他和饒達海打架,任遊都有好幾次沖上門要找饒達海對峙。
饒達海不敢打任遊,他知道任遊爹媽沒那麼好欺負,他隻能罵兩句。
任遊次次回嘴,罵得比饒達海還難聽。
大概是因為這是他第一個隻有自己的新年。
雖說往年和饒達海在一起過得也沒多好,但今年隻有他一個,饒時是徹底明白了“孤獨”這兩個字。
特别是當他在餐廳上班時。
熱鬧将他圍住,回到出租屋又是一整夜的安靜。
從他收到饒達海寄來的行李後,這個爸爸就再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媽媽倒是打過幾個,但都是很客氣地溝通,像是任務一般。
固定的時間,萬年不變的内容,最後又客氣地挂斷。
他沒給媽媽說自己已經搬出去的事,沒必要說,饒時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