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發現的?”賈遲吸着鼻涕問司小禮。
司小禮道:“見到她的時候。”他指的是賈母化成的念怪。
“為、為什麼?”賈遲難以相信。
司小禮道:“你母親昨天拿花瓶砸警察,把腿割傷了,我剛剛特意誇了她皮膚好,仔細看了她的腿,确定沒有傷痕。”
“鬼就不會帶着傷嗎?”賈遲不明白:“我看電視裡的,不都是死前什麼樣,死後就什麼樣?”
“你也說了是鬼。”司小禮一指沙發上綁着的東西:“這不是鬼,是念怪。念怪形成時,并不會帶着執念者原身的傷口。”
司小禮說着,轉向男人:“我想得沒錯吧?否則的話孫曉雪應該隻有半個腦袋。”
男人露出贊許的微笑,司小禮得到肯定,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賈遲和黑皮不明白司小禮在說什麼,想想那個畫面,同時打了個寒顫。
“那你怎麼知道她在冰櫃裡?”黑皮問。
司小禮道:“不過年,不過節,不收拾冰櫃,不藏屍,你把冰櫃的東西掏出來做什麼?而且賈母念剛剛說,東西都化了,想必藏屍已經有幾個小時了。”
兩人均無言以對。
半晌兒,賈遲抽抽鼻子,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殺我媽……”說着又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如司小禮所想,事情發生在昨天晚上。
萬聖節聚會鬧了那麼一出之後,賈遲很疲憊,更想要男朋友安慰,于是半夜偷偷開了門,把人放了進來。
兩人溜進房間,互相安撫,正是你侬我侬、情意濃濃的時候,門突然開了,賈母尖叫着沖了進來,揪起賈遲的男朋友,劈頭就是一耳光。
黑皮可是體育生,那個頭兒,那肌肉,真動起手來三個賈母一起扔出去。但這可是男朋友的媽媽,黑皮當然不能還手,于是隻默默挨着,一聲不吭。
賈遲心疼壞了,拉着媽媽哭喊“别打他了”,他甚至跪在媽媽腿邊,哭着保證:“我跟女人結婚,我保證再也不見他了,媽你别打他了……”
黑皮挨着打,本來還能挺住,可聽到男友這樣說,心裡特别不是滋味。
從初三到大二,他倆感情一直都很好,明明是可以相愛一輩子的人,為什麼非得分開去跟不愛的人綁在一起,讓四個人都痛苦?
這麼想着,黑皮就更倔強了:“阿姨您打吧,您今天打死我,我也認了,要是不死,我就要娶賈遲,我不會讓他跟任何人結婚!”
賈母本就恨透了這小子,恨不能千刀萬剮,在她看來兒子早就改邪歸正,都是這小子來勾引,兒子才又變成同性戀了。
喊着“我今天就打死你”,賈母在房間裡尋找趁手的工具,賈遲趕緊勸男友離開,男友堅決不肯,鐵了心要留下來。
就在這時,賈母找到了理想的兇器——家用滅火器。
這東西砸腦袋上,真的可能會死。賈遲吓瘋了,想要阻攔,男友卻把他抱在懷裡,捂住了他的眼睛,同時自己也閉上了眼,隻等着重擊到來。
“我死也不會放開你的。”男友的聲音落在耳朵裡,那一刻賈遲甚至想過:“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然而,意料中的重擊沒有發生,隻聽“咣”“咚”兩聲,周遭恢複了甯靜。
等了幾秒,兩人睜開眼,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賈母倒在地上,腦袋磕在滅火器上,鮮血迅速擴散蔓延,她痙攣了幾秒,徹底不動了。
賈遲連滾帶爬的過去,發現人沒有鼻息,趴下去聽,沒有心跳。
“報、報警吧。”男朋友道,說着就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撥通之前,賈遲觸電一般奪過手機,丢得遠遠的。
“不能報警,不能報警。”賈遲機械般重複着:“不能報警,你會被抓,不能報警。”
“這是意外。”男友勸道:“是她自己摔倒,我們都沒有碰到她。”
“可誰會信啊?”賈遲哭着說:“你說你沒還手,可是誰會相信啊?萬一警察說你推了她怎麼辦?我已經沒有媽媽了,再沒有了你,我還怎麼活啊……”
那要怎麼辦?賈遲提議隐瞞起來。
反正這房子裡隻有他們仨,賈母也不用出去工作,店鋪和住房的租金會按時到賬,也沒人會找她,就這樣隐瞞下去就行了。
于是,他們把屍體擡到廚房,掏空冰櫃,把屍體塞在裡面,然後清洗了地闆和滅火器上的血迹。
賈遲不會因為母親的死傷心嗎?當然會。但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他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另外,由于賈母長期壓抑賈遲的天性,送他去做“治療”,逼他辱罵男友,承認自己惡心,賈遲已經緊繃到一定程度,處在崩潰邊緣。
因此,在母親驟然離世的時候,他解脫的感覺大于悲傷。
而母親愛他的執念,強大到形成了念怪,甚至于念怪形成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幫賈遲整理藏着自己屍體的冰櫃。
一想到這些,司小禮就感到無比沉重。
“我真的沒有殺她。”黑皮吸吸鼻子,痛楚溢于言表。“雖然怨過她恨過她,但她是小遲的媽媽,是她生下了小遲,我才能遇到他,單憑這一點我就不可能殺掉她。”
黑皮說着,低下頭吻了吻賈遲的臉。“可畢竟人都死了,不是我動的手,卻也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會承擔責任的。”
賈遲聞言,立即抓住男友的手,再次崩潰地哭起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司小禮歎了口氣,道:“賈遲,我幫你們還原當時的情況,你去向方晴道歉認錯,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