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去床邊,不輕不重地坐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輕聲說:“抱歉,我剛情緒失控了。”
陳昊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果然沒有真睡。
可是盧默青覺得陳昊也應該理解一下自己。
僵持了一陣,盧默青說:“自從轉院之後,秦牧野他媽的病情穩定了很多。”
陳昊攥緊了拳頭,想忍沒忍住,騰的坐起身,在黑暗裡瞪着他:“你在威脅我?!”
簡直莫名其妙!
今天陳昊放學後去菜市場,看到有新鮮的荠菜賣,量很少,攤主說是今天爹媽從鄉下過來時現摘的,純天然野生,一點藥都沒打。
陳昊看這些荠菜嫩嫩的,挺喜歡,特意買了回來包餃子,折騰了一陣,比平時做飯累點,但樂在其中。
誰知道,盧默青回來後本來還有說有笑好好的,結果到吃飯,咬一口餃子就給吐了!還啪的把筷子撂下,黑着臉去了書房!給誰看的啊?!
陳昊真的是一腦袋霧水,不知道怎麼了。
就算這餃子不好吃,或者盧默青不喜歡吃餃子(不存在這種可能,盧默青是喜歡吃餃子的!),說一聲就好,有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嗎?
何況陳昊自己試吃了一個,味道不能說絕佳,可也真的不差。
陳昊對着那兩盤餃子呆了好一陣,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想直接去問盧默青,可是剛剛盧默青突然黑臉發火,他有點怕,而且漸漸的也有點生氣了,拉不下臉。
最後陳昊的CPU都要燒幹了也沒想明白盧默青發的哪門子邪火,倒是越想越委屈。
換一個角度想,如果自己和盧默青是平等的關系,何必在辛辛苦苦做了飯之後還承受盧默青這莫名其妙的脾氣?
早就吼一句“老子該你的欠你的啊?”然後把碗都砸了桌子都掀了直接摔門走人。
可是不能。因為沒有立場。
這從一開始就明明白白不是平等的關系。
盧默青付出了很多錢,所以就算是發脾氣,自己也隻能忍着。畢竟自己是真的欠盧默青的。
陳昊越想越難受,收拾了餐桌和廚房之後,就草草洗了澡上床躺着了。
他是想睡一覺可能會好點,可一直沒睡着,盧默青還過來說那種話。
陳昊想不明白盧默青對荠菜餃子有什麼意見,但還是聽得懂盧默青提秦牧野媽媽是什麼意思的。
所以現在是自己忍氣吞聲也不行了?非得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錯誤”道歉?!
盧默青轉頭對上陳昊氣得發亮的眼睛,不确定那是不是淚光。
沉默了一會兒,盧默青緩和了語氣說:“不是威脅,我隻是看你生氣了,想說點好消息緩和一下氣氛。”
然而事實上,那就是威脅。
盧默青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但不能承認。
這無疑是卑劣的行為,他很清楚。可是他也從未說過自己是道德高尚的好人。
陳昊卻遲疑起來,觀察了盧默青的臉一陣,其實看不太清,但感覺上盧默青挺鎮定挺理直氣壯。
他想,那應該就是說的真話。
盧默青不是威脅,隻是想說點好消息緩解氣氛。雖然沒什麼用,但至少不是威脅。盧默青雖然脾氣怪了點,但肯定不是那種人。陳昊還是相信盧默青的。
空氣裡又安靜了一會兒,陳昊再開口時,語氣好了一點,但還是有些硬邦邦:“你不喜歡吃荠菜餃子,你直接說不行嗎?為什麼突然發脾氣?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歡吃。”
盧默青怔了怔,朝陳昊湊近一點,陳昊嫌棄地往後躲了下。
盧默青沒有追着湊過去,而是扭頭開了台燈,然後看向陳昊,有點慌:“昊昊,是我不好,你别哭。”
陳昊側過臉捂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越發故意壓低嗓子,粗聲粗氣地說話:“我沒哭。”
可是聲音裡的哭音還是很明顯。
盧默青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剛剛發神經這事兒,因為不管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那就是發神經,怎麼解釋都神經。
陳昊根本不是故意給自己吃名字裡帶野字的菜。陳昊叫那野菜荠菜。
而且,就算是叫野菜,也許正常人也根本不會往秦牧野的身上想。
在法庭上口若懸河的盧律師此刻口幹舌燥,實在是想不出狡辯的詞來。
半晌,盧默青隻能扯謊道:“是……是公事上有些煩心的事……”
陳昊一聽,越發悲從中來。
甚至根本和餃子沒有關系!公事上煩,就對自己發火!還不如是因為不喜歡吃荠菜餃子呢!
陳昊不想哭,這太丢人了,這麼大個人了丢不起。可是,他忍不住。
明明以前在外打工的時候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奇葩遷怒的上司、同事、客人,明明那些時候就算難過或生氣,也不會哭,頂多背後暗罵幾句難聽的粗話,可對方是盧默青……
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盧默青給了自己太多好臉和錯覺,過得太好了,所以沒有了自知之明。
盧默青看着陳昊低着頭抹眼淚,心都要碎了,而且還很難堪。
這件事現在看來完完全全就是自己敏感過頭無理取鬧,傷害了陳昊。
半晌,盧默青試探着伸手扒拉一下陳昊:“昊昊……”
陳昊使勁甩開他的手。
“……對不起。”盧默青尴尬地說,“是我錯了,再不那樣了。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
陳昊想對着他大吼“怎麼也不原諒你!”,但還是忍住了,使勁擦了一把眼睛,躺下去說:“沒事了,我要睡覺了。明天醒了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盧默青看了他的後腦勺一會兒,起身去洗了個澡,回到床上,關了台燈躺下去,過了會兒,翻身試探着抱住陳昊。
陳昊的身體很明顯地僵硬住了。
本來最近陳昊已經接受和習慣了盧默青的親近,現在一切都被盧默青自己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