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早之前沈煥夢就知道，不論是多熱烈的愛情都會在婚後漸漸歸為平淡，更何況她和曾亦南的開始本就算不上熱烈，自始至終好像都隻有他一個人在付出和激動。

曾經的裂痕在經曆了婚後柴米油鹽雞皮蒜皮的各種事後逐漸變得明顯，有時他們也會和其他家庭一樣發生口角争執，但每次沒吵上兩句沈煥夢便退讓了下來，不是她吵不過，隻是上輩子單方面的争吵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

她沒有了吵架的鬥志，也沒有了生氣的心思，曾亦南說她有時候看着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一樣，兩隻眼睛空空的，仿佛就像一潭死水。

沈煥夢也不知該如何辯駁，因為事實就如他所說的那般，如今母親還健在，沈煥影也考上了大學，她在這裡工作穩定，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庭，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生活幸福。

可她卻總是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麼，就像一盤菜失去了調味劑，雖然看着非常美味，可一旦入了口，卻是味同嚼蠟般嘗不出什麼滋味。

和她有相同感覺的還有曾亦南，又或者說，正是因為她所以曾亦南才會也墜入這樣的境況之中。

沈煥夢不會吃醋，不會生氣，不會對着他撒嬌或是表達愛意，每當曾亦南問起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和他在一起時，沈煥夢總是沉默良久，随後才說這是她覺得最好的選擇。

曾亦南沒有那個勇氣去問另一個選擇是什麼，他怕聽到令他心慌的答案，他怕沈煥夢告訴他，自己與他在一起隻是為了避開某個選擇而已，這會讓他輸得一敗塗地，會讓他在這場感情裡就像個可憐的笑話。

和沈煥夢在一起後她都是情緒平平的樣子，可明明當初自己初見她時，那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就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就好像沒有什麼困難能夠擊垮她，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那個天真單純的女孩變成如今這般郁郁寡歡的模樣。

他也不是沒有在私底下打聽過，可哪怕是當年和沈煥夢同住一間寝室的室友也不明白，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就像是一夜之間變了性子，不會因他人的排擠而感到難過，也不會天天都追在雲默的身後唠唠叨叨說個沒完。

“雲默？”

“是啊，她的另一個室友嘛，啊對了，你不知道吧，沈煥夢以前可喜歡她了，哪怕雲默從來都不給她好臉色但她還是每天都纏着人家，那時候我們都以為她哪怕是到了畢業也會繼續跟着雲默走，可沒想到這才追了三年就不追了，現在看來也沒她當初說得那麼喜歡嘛。”

本來隻想打聽一下沈煥夢曾經是否遭遇過什麼變故，可沒想到竟直接挖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三年，他和沈煥夢表白的時候，正是她剛剛結束三年單戀的時候，怪不得，原來這才是沈煥夢口中的選擇，因為求而不得，而他剛好撞上了這個節骨眼，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他，原來是這樣，原來真是這樣。

失魂落魄的曾亦南挂斷了電話，平日裡沈煥夢那些異常的舉動也在這通電話後全都有了解答。

她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哪怕她已經嫁給了他，哪怕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年，可她的心中一直有那人的一席之地，她從來都沒有忘卻過曾經的白月光，哪怕那人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哪怕那個叫雲默的家夥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愛她。

可她的心依舊還在她那，曾亦南感受得到，哪怕他們每天都同床共枕，可沈煥夢的心卻從來都不屬于他。

天空劃過閃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家門口的小路上不時有人驚呼着快速跑過，所有人都在着急地往家的方向跑，可他的家呢，他的家又在哪？

身後的房子變得那樣陌生，屋裡的妻子心心念念記挂的卻不是身為丈夫的他，曾經告别父母來這小鄉鎮追尋愛情時幻想得是那樣美好，可現實的殘忍卻是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

他在沈煥夢的身旁陪了她八年，卻終究還是抵不過她與雲默在一起的三年。那他呢，他又算什麼，若是不愛他，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若是放不下，又何必要答應嫁給他。

天色暗了下來，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沈煥夢拿着包走出門外，卻發現曾亦南拿着手機呆呆地立在門口。

“怎麼了？不是要去看電影嗎？”沈煥夢疑惑地問着，曾亦南好像這才回過神來，他似乎說了什麼，可惜被驟然炸響的雷鳴完全蓋了過去。

“看這天氣貌似快要下大雨了，現在開車會不會太危險啊。”沈煥夢看了看天空，“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可曾亦南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随後搖了搖頭說我們走吧。

剛剛沖動之下，他甚至想問沈煥夢究竟愛不愛他，可錯過了剛才那次機會，現在冷靜下來的曾亦南沒辦法再将心中的困惑問出口。

電影屏幕上是俗套的愛情橋段，男女主曆經波折終于解開誤會幸福地走到了一起，可原本計劃讓沈煥夢開心一點的人如今自己卻變得比沈煥夢還要陰郁，直到電影散場曾亦南都沒注意劇情到底講了些什麼東西。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哪怕雨刮器一直在不停地運作，可擋風玻璃上的雨幕還是大得幾乎快看不清路，為了安全考慮他們隻能暫時将車停靠在路邊，等雨勢變得小點再繼續開車。

車外的雨聲很大，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可車内的兩人卻又很靜，靜得隻有雨刮器一下一下傳來的動靜。

“亦南，你怎麼了，看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平日裡的曾亦南從不會這般安靜，哪怕是曾經還稍顯内斂的他也絕不會半天都不說一個字，曾亦南這般異常的沉默寡言，更是讓沈煥夢堅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跟我說，不用自己一個人憋着，或許我也能幫你一起想想辦法。”

沈煥夢的目光誠懇，就仿佛她真的在意他的感受一樣。

若是放在從前，曾亦南肯定會抛卻煩惱，什麼煩心事能有沈煥夢在乎他重要，可如今知道了她心中還有一個不可替代的存在後，曾亦南便無法相信。

她是真的在意他嗎，又或者就連眼前的這點關心都隻是為了維持這虛假的婚姻而不得不僞裝出來的呢？

“煥夢，你……”曾亦南猶豫了幾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若他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繼續稀裡糊塗地過下去，雖然各懷心事，但至少能相伴到老，可若是他把話說開了，若是事實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他們的這段婚姻也算是徹底地走到了頭。

“你愛我嗎？”

沈煥夢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搞得有些不解。

“你問這幹什麼？我們不是在講困擾你的事情嗎？”

“你隻需要回答我，你愛我嗎？”曾亦南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嚴肅，就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決定到他的生死一般。

“當然。”

“真的嗎？”曾亦南的聲音小得幾乎要被雨聲掩蓋，可他所說的話，一字一句卻仿佛驚天駭浪将沈煥夢心頭的小舟打翻。

“沈煥夢，你的心，它真的在說愛我嗎？”

她愛曾亦南嗎？她不知道，可若說真的沒有感情，那他們這麼多年的相伴又算什麼，可若是真的說愛，心口刺刺密密的痛就仿佛在批判着她的虛僞，阻止着她不讓她将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