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和兩個小的都沒有多想，隻以為烏潭跟穆奚是想要看看是不是認識的人魚，安安心心跟在後面，一路張望着。

後面的碧卓卻捏了捏手掌處的那顆痣，垂眸眉眼微壓，默默跟上。

穿過熱鬧的魚群，到了一個有些僻靜的地方，赫其上手一掀，又露出了一個洞口。

這些洞口烏潭是分不出有還是沒有的，他昨天也是跟着穆奚才找到了住的地方，這就已經相當于一道屏障了，要是第一次來的肯定是不知道其中玄機的。

洞口前面很長一段路都隻靠着一點點蒙蒙的光照亮，原以為不知道還要走多久，赫其就在一這段路中途停下，從那牆面又掀出個洞口來。

裡面就很亮了。

原本因為這段有些長的路而感到放松些的碧卓不動聲色又緊繃了起來。

烏潭有些察覺，上手壓了壓小魚崽的肩膀。

碧卓擡頭看向烏潭，對方并沒有看他，而是繼續看着前方。

但碧卓還是稍微安心了些。

穆奚在前面，跟赫其懶懶散散的一問一答着，聊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看上去才像是好朋友了。

又走了段路，細細長長的小道走得幾乎有些暈了，小魚崽們一路上看見的都是一樣的景色，便不自覺感到些無聊了起來，也就靠着穆奚跟赫其的聊天打發了時間。

雖然無聊，倒也沒有抱怨。

中途倒是小白安醒了一下子，隻探了個腦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很快就又縮回去任由烏潭背着他走了。

好一會兒，他們終于見到了那幾尾有些熟悉的人魚，人魚的記憶力都不錯，除了兩個小小的魚崽隻迷茫着什麼都不知道，連朱砂都對眼前這群人魚有些熟悉。

隻見眼前這是一片之前在多尾魚幼崽們那裡見過的透明的玻璃，隔着這玻璃，裡面三三兩兩散落的人魚面容清晰，正是當時進入淺藍入口之前見到的面孔。

現場頓時一片安靜。

赫其察覺氣氛不對勁，并未開口，但也沒有離開，隻保持着安靜，在一邊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那暗橙色人魚跟他的手下都在裡面，跟記憶中對起來，一個不少，現在都十分虛弱地躺在地方，說是醒了，但也僅僅隻是醒了而已，他們勉強睜着眼睛，根本無法動彈。

“他們是什麼情況？”穆奚先開口問赫其。

“啊，這個是隻有我們能看見他們，他們看不見我們的，這段時間我們都不會跟他們接觸，就打算等之後相聚日結束之後幾天把他們丢回去的。”赫其小心解釋着，但并不心虛，以人魚的體質，就這麼餓幾天還真不算什麼。

現在這麼虛弱還是因為在阿如那裡待了一段時間，也是為了讓他們安分點。

“所以我們也沒有給他們準備吃的。”

穆奚點頭，他雖然當時對這群打破他計劃的人魚沒什麼好感，也是沒打算讓他們好過，但他也知道真正跟他們有糾葛的是碧卓三兄弟。

父母都因他們而死去，碧卓……

穆奚看了看碧卓，小孩臉上繃緊了，眸中跳動着火焰，他又看向烏潭，烏潭很顯然很擔心碧卓。

碧卓此刻也确實并沒有好到哪裡去，哪怕現在的這群人魚看上去再狼狽，也不過是餓了肚子受了驚吓而已。

但他的父母，他們原本那樣溫馨的一家，都是因為他們而破裂。

碧卓再次回想起了當初他遮掩父母屍體時見到的那些創口，還有父母在一片血色中蒼白擔憂的面孔，最後，是他們逃跑時想要放棄空間讓這夥人魚放棄追捕他們。

卻，被戲弄，被嘲諷。

他記得那句話。

那時那暗橙色的人魚哈哈大笑着，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你們死了，空間不就是我們的了，你以為你有選擇嗎？”

那張猙獰的面孔跟周圍那群小弟哈哈嬉笑的刺耳聲音在眼前跟耳畔浮現。

碧卓嘗到了嘴巴裡緊緊咬住的牙齒下的血腥氣，這讓他幾乎想要作嘔。

碧色小魚面孔蒼白，唇緊緊抿着，渾身緊繃，眼眶發紅，完全陷入了當時的情景中。

烏潭連忙上前，艾綠和青水還有朱砂也發現了碧卓的不對勁，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碧卓這個樣子。

印象裡，碧卓一直都是溫和的，包容的，對于幾個小魚崽來說，碧卓就是最好的哥哥，能讓他們十分安心的依靠。

烏潭連忙俯身将自己的視線拉到了跟碧卓對視的高度，擔心地将魚崽的眼睛擋住：“沒事的，我們現在很好，他們就在眼前。”

他神色一瞬間變得冷漠：“你可以報複回去。”

“他們不會反抗的，他們清醒着，你會讓他們付出代價對吧？碧卓？”

碧卓眼前突然被一片黑籠罩，他眼前那猙獰面孔與父母死前血霧中的模樣逐漸交織，甚至快要融合起來，要将父母的神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他突然感覺自己身上一片冰冷，好在眼睛被捂住，那抹微弱的溫度讓他慢慢回過神來，他的手也被抓住。

是艾綠，青水還有朱砂。

吓壞他們了吧，碧卓想。

他的身體緩慢回溫。

他聽見了烏潭的話，對，他們會付出代價的，他們會清醒着，收到他們的懲罰。

他主動動了動，示意他緩過來了。

烏潭這才放下手摸了摸碧卓的臉頰。

“你現在要想的是怎麼讓他們付出代價。”穆奚聲音冷淡，語氣并不柔和，甚至帶着不合時宜的教導。

碧卓卻并不這樣認為，他點頭，認真重複，聲音微啞：“我會好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