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撐開墨綠色的傘,沿着漫長的街道走向程家老宅。兩側是光秃秃的楓葉樹,滿地落葉,踩上去窸窸窣窣。
臨近能聽到别墅傳來男女的歡笑聲,輕松愉悅。敞開的大門裡,是觥籌交錯的繁華盛宴。
季未站在門口許久,她并不知道今天程川卓的生日是一場衆人齊聚的宴會。
所有人穿着華麗貴氣,像在上演童話故事。
季未捏緊濕了的衣角,有些無所适從。
她羽絨服淋濕,生了皺,一大片水印子,劉海也濕答答,一縷一縷,貼在腦門,好不狼狽。
正當季未慌亂的整理自己形象時,明滅不清的燈光中,一位西裝男士走了出來。
“季小姐你好,先生讓我帶你去換件衣服。”
她并不認識面前的人,還以為是程川卓安排的。
剛跟在他屁股後頭要走,身後亮起刺眼的光芒,有車輛駛近。
“來了來了。”
别墅大門湧出一群人,率先的是身着旗袍,風韻猶存的曾萍,随之是程德超,程川卓,程家的親戚及一衆賓客們。
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能讓他們所有人親自迎接?
季未回頭,管家打着黑色大傘等候在保時捷外,車上下來一位穿亮片抹胸長裙的女人,白淨膚色在凝重黑夜發着光烈焰紅唇,明媚妖冶,是她的大姐,甯芷儀。
她都來了,季家該少的不會少。
隻見季楓林和甯圓挽着季蕾胳膊出現在衆人眼前。
季蕾今日又打扮得像小公主,一襲白色公主裙,仙氣飄飄不乏靈動俏皮。大眼睛眨啊眨的,興奮地說着什麼,逗得季楓林甯圓合不攏嘴。
兩家會面,熙熙攘攘着就要進入别墅,還是外人發現了剛到不久的季未。
“這位是?”
主要是季未過于打眼,人人都光鮮亮麗,唯有她,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與高端的會場格格不入。
季未也是後知後覺,程川卓并沒有告訴她,他的生日會這麼隆重,還以為隻是兩家單獨吃個飯,順便商量婚事公開的日子。
賓客們的目光來來回回打量,好奇,鄙夷,嫌棄,湊在一塊交頭接耳。
“她是誰啊,怎麼渾身濕透就來了?”
“能進程家的,身份應該不差,哪家小姐吧。”
“哪家小姐有她土了吧唧的,像落湯雞。”
怪不得他們,就連季未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季家三小姐隻是個形同虛設的頭銜。
衆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耳邊環繞,如奔襲的海浪,頃刻将她覆滅。
程川卓就站在一邊也不出聲,更别說他父母和季家了,他們像是當沒聽見,沒看見,互相拉着手寒暄,深切的問候。
沒一個人幫她解圍。
要是季未自己說明身份,那她比笑話還要可笑,就是想置她于這種地步。
她清楚的看見對面季蕾眼裡的高傲,像在說你永遠都比不過我。
季未捏緊手中精緻的包裝盒,衣服上的潮濕鑽進肌膚,她渾身一片涼意。
從一開始像個傀儡,匆忙訂下這場婚事,季未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她受夠了。
正當季未想把禮物扔給程川卓,甩頭就走時。
一道醇厚且溫潤的嗓音響徹在大廳。
“不好意思各位,我的人。”
話語帶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紛紛側頭。
長條沙發上的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西裝,持得是端方有禮,眼眸清幽純澈,氣勢強烈到無法讓任何人忽視。
他抿了口龍泉青瓷杯中的普洱,“鐘森,不是讓你帶人去換衣服?”
最外邊的鐘森應答:“是,先生。”
等他帶着季未離開,現場凝固的氛圍瞬間融化,像灌入了沸騰的熱水。
撇開程季兩家不說,其他世家權貴全是來吃瓜的。
“程二少,怎麼回事,不是和季家大小姐打得火熱,哪裡又找了個小嬌嬌?”
宋家二世祖宋墨淵調笑着程謙蕭。
程謙蕭放下青瓷杯,話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大家聽。
“今天借着這個日子,我也就不隐瞞了。程家的确要和季家聯姻,季家三小姐将是我的妻子。”
話語落地,一片嘩然,紛紛猜測季家何時有個三小姐了?
程老爺子舉着拐杖要揍人,被程德超和曾萍拉住。
程德超主持大局:“聯姻一事程季兩家還在商酌,有确切消息會告訴大家。”
他話音剛落,程謙蕭又立即接上,解答衆人的疑惑,“季家有個三小姐,不久前剛尋回來。”
“那這意思是季家曾經丢過女兒?”
“我和季楓林認識多年,他隻有兩個女兒,多出來的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是私生子?”
“不過私生子配私生子倒是綽綽有餘……”
讨論聲越來越激烈。
換好禮服歸來的季未是一臉迷茫。
現場的氛圍有些焦灼,耐人尋味,像是火柴,一觸即燃。
她視線轉了一圈,衆人的表情值得品鑒。
很快她就抓住了重點,程家公開婚約了?并且又換人了?
其實當初要嫁給程川卓的不是季未,而是季蕾。但季蕾從小就看不慣程川卓這種纨绔,吊兒郎當的,于是就換成了季未。
如果說程家又換人,季未也沒多大的驚訝。像他們這種豪門家世,婚姻本就是兒戲,除了和利益挂鈎,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季未,過來。”
程謙蕭叫停了她的胡思亂想。
隔着紛亂人群,他那一雙黑眸牢牢抓住她,季未心口一跳一跳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過去将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步伐,踩着高跟靠近,站定在他身旁。
“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