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查德的神态卻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當臣民們齊齊跪倒,呼喊‘陛下萬壽’時,他還笑嘻嘻地招了招手,反正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倒是一派快活神氣。
與此同時,監獄裡。
獨眼大盜庫克羅普斯已然暗中串聯了好些同夥幫手。
這事于他來說,并不難。
一方面,他本就很有威望;再一方面,特赦令于這些犯人們而言,一向狼多肉少、供不應求,突然多了一個能出去的機會,自然要緊緊抓住。
至于說越獄被抓?
那也是被抓以後的事了,大不了就是繼續待在牢裡,和原本也沒什麼區别嘛。
于是,這些人高高興興地做好準備,還紛紛将藏匿的武器翻出來,隻等庫克一聲令下!
而庫克……
他正在等一場火。
馬科姆也坐在庫克的旁邊靜靜等待。
他不發一言,緊皺眉頭,目光始終擔憂地望着遠處。
另一頭,傑米在放酒的那間牢房前,已經停留了好一會兒。
按照原計劃,他會打着買酒的名頭,和獄警們說說笑笑,然後,混進去點火。
得益于财務官的緣故,這些獄警們待傑米一向客氣。
而且,由于他非常像一個有臉沒腦的花瓶,所以,誰都不會特意去防他。假如他想進去看,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人沒事找事地去阻攔。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事到臨頭,還是出了個變故。
傑米眯着眼睛,注視着那個正同獄警一起抽煙、聊天的人,一時間陷入了為難的境地中……
隻因那個和獄警一起聊天聊個沒完沒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同他有仇,曾經欺負喬治,被他打過一次的惡棍。
“别人不會注意我,但這家夥偏偏是個例外。他早想找我麻煩了,現在,财務官也不在,他對我可能不會太顧忌……”
傑米暗自思索:“我不管是和他起了争執,還是被他糾纏住,都不明智。更糟的是,萬一引起獄警們的注意,被人察覺到計劃……難道要再等等?該死!不行,鬼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走,總不能一直等下去。何況,光是幹等是沒結果的,遲則生變,必須盡快!”
想到這裡,他當機立斷,先選擇離開。
然後,他一路小跑,從好些犯人中擠過去,也不理會那些人‘跑什麼?去哪呀,傑米’的喊話,一口氣跑到犯人們每日勞作的車間,打眼一看,找到喬治,就沖了上去。
喬治表情麻木地正在縫扣子,本來圓圓的臉已經瘦得有些凹陷。
在傑米的幫助下,其實已沒什麼人欺負他了。
隻是,在經曆了出獄又入獄的反複折磨後……
他沒了心氣,就顯得死氣沉沉的。
傑米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出了車間。
喬治愕然擡頭,朝他看了一眼,因信任,便沒反抗。
“聽着,喬治,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傑米急切地說。
“可以。”喬治甚至沒問是什麼事,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傑米不禁感動地看了他一眼,可想到自己要這孩子去做的事情,臉上又有些發燙。
但情況緊急,他在這該死的牢中孤立無援,沒什麼幫手,隻好強忍愧疚,艱難地說:“你還記得那個欺負你的惡棍嗎?他現在正在……唔,同一個獄警說話。總之,我要你現在過去,把他引開,帶去随便什麼地方都行。但一定要離開那條走廊……别怕,你别怕,我辦完事後,立刻去救你,一定會去救你。”
喬治呆呆地看他,仿佛變成了一棵樹。
他一動不動,目光發直,像是沒聽懂一般,久久沒有言語。
同樣的一天,在一個遙遠偏僻的小山村裡,突然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不是别人,正是财務官萊文所帶的那個隊伍。
曆經數日奔波,他們終于跋山涉水地趕到了地方。
這一場趕路幾乎耗盡所有人的心力,一隊人早不複出發前的威風,全都胡子拉碴,滿身臭汗,那風塵仆仆的憔悴、狼狽樣子,已經不像什麼士兵,反而更像一群流浪漢了。
好在他們要找的小酒館已經近在眼前。
财務官萊文當即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地跳下馬,又轉頭沖着大家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做好警戒,準備随時戰鬥。
然後,他才帶着幾個人,慢慢走向了那間小酒館。
“啊,神明在上。”
酒館中的一個邋遢的瘸子老闆驚奇地望着走進來的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是頭一次來了這麼多尊貴的老爺們呢!呃,您要歇歇腳,再喝點兒什麼嗎?”
财務官萊文皺着眉頭,停頓了一會兒,才很是不情願地說:“我媽死了。”
“啊!”
可憐的瘸子老闆傻呆呆地看着他,等了一會兒後,突然拿小拇指捅了捅自己的耳朵,神色變得越發謙卑,又恭恭敬敬地彎着腰問:“您,您剛剛說什麼了?對不住啊,尊貴的大人,我怕是年紀太大,耳朵不怎麼好使了。”
财務官萊文不禁漲紅了臉。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這該死的暗号也太讨厭了。
他掩飾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好半響,才重新忍着心頭氣惱,略大聲地說:“我媽死了。這回聽到了嗎?我媽死了!”
可憐的瘸子老闆再次受到了驚吓,滿臉懵逼地看着他。
在這樣的情況下,财務官身後所帶的幾名下屬,卻成功展現出應有的風采——自始至終維持着訓練有素的沉穩淡定和面無表情。
隻是在某一時間,他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微微扭開臉,又統統低了低頭,拼命壓制着快要彎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