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擁有原主的記憶,他們骨子裡終究不是循規蹈矩的人,當不了官,當不了官夫人,勉強按照從前行事,隻會破綻百出、束縛自己,倒不如直接換個地方換個環境,一切重新開始,所幸天高皇帝遠,這月餘間林府發生的事想要遮掩也容易得很。
之前林海重病跟衙門告了假,又請了幾次大夫,衙門裡也都知道林海身子大虧,有些不好了,于是他辭官的折子很順利就送進了京城,呈到了皇帝的禦案上,且他的上峰在寫折子的時候也提了提,皇帝不疑有他,感歎了兩句可惜就禦筆一揮批了準!
陳玄風按照記憶迅速同衙門做好交接,之前病着時許多事就是由旁人代管的,此時交接便十分容易,但他畢竟是巡鹽禦史,私底下有些事還要當面禀明皇帝才行,得進京面聖之後才算是徹底脫離官場了。
府中衆人心裡發慌,主子辭了官,又要進京,定是不會帶他們這麼多人的,那他們會被如何安置?人心不穩就容易生亂,林管家發覺後連忙禀告了陳玄風,其實他心裡也有些忐忑,他一家子都在這裡,突然回京,人脈根基算是全斷了,一把年紀要重新來過,想起就心生疲憊。
陳玄風正在同梅超風商定辭官後要去東海尋桃花島,他們對桃花島感情極深,總要去看看那島還在不在,說不定還能找到師父的墓穴。聽了管家的話,他眯了眯眼,說道:“此次進京是為了辭官之事,并不打算在京城久留,你也知道林家人身子都不算好,我同太太想着尋一處養人的地方養養身子,尚未決定定居何處,這裡的宅子莊子是不留了。你同他們說清了,願意跟着的便留在京城老宅,想要離去的便發還賣身契另送豐厚的銀錢讓他們自謀出路。”
林管家震驚的擡起頭,“這……老爺身邊總要人伺候的……”
“到時留幾個人跟着伺候就行了,靜養總要安靜些才好,林管家為林家忙了一輩子,林家不會虧待你的,你回去也同家人商量一下吧,脫了奴籍往後置些産業好生教養兒孫,說不定日後也能成為官家。”
林管家嘴唇動了動,最終歎了口氣,躬身出去了。聽了老爺前邊的話他還想反駁,想着全家跟去老宅,待老爺選好了定居之處再跟随過去為老爺看宅子,但脫籍……他可以不在乎,幾個孫兒卻不能不在乎,難不成要子子孫孫一直當奴才不成?他邊走邊看着住了十幾年的林府,忍不住老淚縱橫。
屋内梅超風笑看着陳玄風,“沒想到你說起話來還挺像那麼回事的,裝的我都看不出來。”
陳玄風笑笑端起茶品了一口,看上去就像個真正的讀書人,“這些師父他老人家都是教過的,隻不過師兄弟幾個性子都不算好,也不耐煩給皇帝當牛做馬,怕是隻有乘風師弟能适應那等富貴生活。”
“乘風師弟也算是咱們幾個中最幸運的了,唉。”梅超風長長的歎了口氣,想到她奉師命去尋回幾位師弟,看到他們慘死的慘死、受苦的受苦,再沒曾經的半點風采,而他們都是被自己連累的。
陳玄風沒親眼看到,但聽梅超風的描述也覺得心裡不好受,他拍拍的梅超風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偏院一個新收拾出來的房間,梅超風疑惑的随他進去,擡眼看到裡面供奉的牌位,頓時激動的上前幾步跪倒在地!
香案最上面是黃藥師與馮蘅的牌位,下面一排便是幾位師兄弟與黃蓉的牌位,另有一塊無字的牌位,陳玄風眼神複雜的看着那塊牌位,那是他們曾經害過的人,如今已無法彌補,隻能為他們供奉香火了……
“這是我們的師門,日後……總要傳下去的。”
“待找到的桃花島,便将師父、師兄弟們都請回去。”
陳玄風和梅超風故意透露将來居處未定,府中自然大多數人都不願跟着,隻有那些無家眷牽挂之人無所謂在哪裡謀生,決定随主子到京城老宅,不管主子去哪,起碼有個老宅可以安身。而三位姨娘一直在柴房關着,剛開始還整日吵鬧,到後來隻求能被放出去,發誓再不會害人,陳玄風和梅超風一直沒理會,如今要離開了,便直接讓人将她們三個送去廟裡清修,三人謀害主母、謀害嫡子,罪名很大,連身為貴妾的李姨娘家裡也不敢多說什麼,就這麼定了她們的結局。
幾日後林管家安排好府中衆人,想着給家人脫去奴籍,自己一個人繼續跟随陳玄風,被陳玄風拒絕了,林管家和林嬷嬷年紀大了,哪裡能再四處奔波勞心勞力?陳玄風感念他們對林家的忠心,分别送了他們鋪子和小莊子,隻要他們安生過日子,這輩子吃穿是不用愁的。林管家和林嬷嬷雖不舍,卻知道陳玄風的安排是最好的,哭着應下了。
這一次林家遣散奴仆散去了很大一筆銀錢,不帶走的東西都送給了周邊的窮苦人家,一時間林大善人的名聲就在百姓間傳了出去,而林家人也終于登上了進京的大船,緩緩離開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