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奇者被阿傾壓着吃完了一整桌的食物。
深夜,他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蓋着被子,蜷縮着身子,活像一隻被欺負的委實委屈的小貓咪。
阿傾側眸瞅了瞅自己身邊蜷縮成一團的人,那副可憐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愧疚。
她坐起身,輕輕歎氣:“今晚吃的确實有點多,要不我幫你揉揉肚子?”
然而,半晌也未見傾奇者有點反應,阿傾警覺,以為他真的因為吃的太多所以撐壞了,連忙湊近,緊張道:“哥哥?你不會真被撐死了吧?”
眼看着不見他有回應,阿傾更加着急,伸手把他翻過來,卻見傾奇者有些落寞的表情,她一驚,慌忙把他拉起來,“哥哥?哥哥你沒事吧?下次我再也不逼你吃那麼多了!”
聞言,傾奇者終于有了點反應,他強打起精神,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臉,聲音有些沙啞,“沒關系阿傾,我知道阿傾是想讓我吃到好吃的東西。”
語罷,便垂下眼眸,掩下萬千思緒。
“哥哥……你怎麼了?”阿傾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一絲異樣的情緒,擔憂詢問。
“哥哥沒事……”
傾奇者輕輕搖頭,可卻無法躲過阿傾的執拗。
“說實話。”她輕輕撫上傾奇者的頭發,盡可能地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柔和,已達到最大程度的安撫,“撒謊的孩子會被讨厭的,哥哥也不希望我讨厭你吧?”
有時候,阿傾的确非常會拿捏人,尤其是她單純的哥哥。
一聽到會被讨厭,傾奇者立刻拉住她的手,紫色的眼眸盡是乞求:“阿傾不要讨厭哥哥!”
“哥哥隻有阿傾了……”
少年聲音有些哽咽,讓人聽着幾乎心碎。
在這個近乎全是人類的世界,隻有阿傾才是他真正的家人,才是他真正的同類。
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類始終不接受身為人偶的他們,哪怕在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的話,那他就真的隻剩阿傾了。
“所以,哥哥願意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嗎?”阿傾空着的手揉上傾奇者的頭發,給予他慰籍,心下卻有些懷疑,傾奇者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缺乏安全感的人偶眸光閃爍,微抿雙唇,縱然阿傾這般安撫他,可他的腦子依舊亂糟糟的。
“阿傾……”他擡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她與自己有着一模一樣的容貌,紫色的眼眸滿是擔憂。
努力扯了扯嘴角,卻無法展露一個好看的笑容,最後傾奇者還是放棄,整個人很是低迷。
他沉默着,但阿傾還是很有耐心,安靜的陪在他身邊,等待着他的回答。
“阿傾知道嗎?楓丹有種發條機器人,跟人類生活在一起,照顧着人類,可縱然再怎麼樣,發條機器人始終是發條機器人,不可能是人類,也永遠無法融入人類……”良久,他開口,聲音沙啞,訴說着今天從埃舍爾口中所聽到的事情。
“我在想,就像我們是人偶,就算再怎麼像人類,再怎麼努力融入人類,我們始終不是人類,我們沒有心,我們無法成為人類……我們,始終是異類……”傾奇者的聲音很輕,甚至帶上一份顫抖,長長的睫羽微垂遮住眼眸中低落的神情,他突然就懷疑,自己與阿傾是否真的被踏鞴砂的人當作朋友當作家人,是否真的被大家接受……或許,大家更多的可能隻是表面上接受他們,而非發自内心吧。
被抛棄之物沒有價值,不被銷毀已經是他們的幸運,又何必乞求那麼多……
可是……
“阿傾,是不是擁有心,我們就能成為人類了呢?”
人偶輕聲詢問,他不知道所問的心究竟代表着心髒,還是那個自己因為不适格而無法承載的神之心。
但又有什麼區别?不适格之物,沒有價值之物……無論什麼都無法奢求。
可胸腔明明空蕩,從未有過充盈,此刻不知為何卻疼痛無比,就好像無數撕裂的傷口密布胸腔,讓他想忽視那令人厭惡的空蕩都無法做到。
那裡,本該有屬于他的心,但……
他不适格。
他不配。
“阿傾知道如何擁有心嗎?”
随着一聲歎息,壓抑下喉嚨中無盡的苦澀,人偶阖眸,掩下眼底幾乎要将人吞噬的哀傷。
“哥哥……”阿傾皺眉,看着面前落寞的少年,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随後狠狠一掐!
聽了半天,她算是明白了,這小子半夜不睡覺擱這emo呢!
她中二病無處宣洩隻能寫小說裡發洩,傾奇者中二病無處宣洩所以大半夜來跟她玩青春疼痛文學了!
他emo個屁!
想什麼煞筆問題呢!
“疼!”
傾奇者一聲痛呼,可阿傾根本不松手,甚至變本加厲,直接上了另一隻手掐住他另一邊的臉頰!
“你在内耗什麼?有沒有心有那麼重要嗎?會不會被人接受有那麼重要嗎?”她眉頭緊鎖,手上的力氣根本不松一點,很快,傾奇者白皙的臉頰被她掐出兩道紅印。
“沒有心耽誤你吃還是耽誤你喝了?你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嗎?你在糾結什麼?害的我還以為吃那麼多把你給撐出什麼毛病了!”她松開手,瞪着面前委屈巴巴的人,語氣兇狠,“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你明天就給我去打鐵,不準用機器,你就親手打!給我打幾百把刀,我看你還有沒有心情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麼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是否接納自己……她的哥哥是小學生嗎?!
她以為人偶這麼好的條件,沒有那麼多人類的煩惱會更開心的,誰知道這家夥腦子裡的弦直接拐錯了方向,硬生生給自己沒事找事,沒活硬整!
人偶的條件可比人類好多了,這個家夥怎麼還不滿足?非得像人類一樣脆弱三天兩頭生病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