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莫名彎起了眼睛,塞給她一顆糖。
“今天天氣很好哦,夏天就要來了,穿上漂亮的裙裝,去樹蔭底下曬太陽吧。據說吸收了陽光,人的心情也會變得明媚。”
雪菜低頭看了看手心的糖,不知道說什麼,于是幹脆沒有說話,但是奇怪的不想哭了。
陽光愈發燦爛,送衣服的人已經離開,乙骨憂太沒有讓他們幫忙整理。
他覺得衣櫥是少女隐私的地帶。
少年一個人把衣櫃擦得幹幹淨淨,又把衣服挨個挂上去,分門别類,以方便雪菜第一時間就能找到。
工作進行到一半,他感覺有點熱,停下來喝水,又想起來雪菜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
憂太有點擔心她累了,又或者是口渴,于是倒好水出去找她。
但雪菜不在走廊上。
憂太四處找了找,也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他猶豫了一會,敲響隔壁狗卷同學的門。
“狗卷同學……你、你看見雪菜了嗎?”
“木魚花。”
“哦……打擾了。”
乙骨憂太轉過身,想要去别的地方找雪菜,狗卷棘歪歪腦袋,也跟了上去。
高專不僅是教導年輕咒術師的地方,還是關東地區咒術師們活動的據點,面積實在不小。
乙骨憂太和狗卷棘小跑了一路,最後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她。
她正在翻垃圾桶。
垃圾桶高高的,她墊着腳在裡面找東西,幾乎半個身子都鑽了進去。
“……雪菜?”
乙骨憂太一想到她那張潔淨的臉被垃圾弄髒的樣子,就覺得無法忍受。
他疾跑過去,攔腰把她抱下來。
“怎麼在翻垃圾桶……?裡面很多細菌的……會把你弄髒的!”
她好久沒有聽見憂太用這麼着急的語氣說話了,一時間有點害怕,低着頭,攥緊手指,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情了的樣子。
臉頰上、頭發上,挂滿了今早掃進去的落葉,灰撲撲的。
乙骨憂太皺起眉,擡手給她擦臉頰:“垃圾桶很髒,你會生病的。”
她偏過頭,戀戀不舍地看着垃圾桶,滿臉寫着‘等你們走了我再去鑽。’
“……”憂太把她往旁邊扯了扯。
“是弄丢了什麼東西嗎?”
“我來幫你找好不好……你先回去洗澡……”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隻是低下頭哭,哭聲輕輕的,淚珠挂在小小的下巴上,看得人揪心極了。
狗卷棘也走過來,擡起手想要幫她清理粘在頭發上面的落葉,但是被躲開。
他一愣,擡起頭,看見她難過又抗拒的表情。
……抗拒?
自從第一次一起做任務以後,雪菜從來沒有對他表現出這樣的情緒。
狗卷棘無措地看着她,下意識張開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一句有效的言語。
找不到了。
雪菜翻了好多個垃圾桶,裡面隻有今早掃進去的落葉,連垃圾都少見,她從宿舍旁邊的垃圾桶翻到教學樓,又從門口翻到這裡,除了灰撲撲的臉蛋和手指,什麼也沒有找到。
津美紀的心意被她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覺得心裡空空的,津美紀把心髒裡面的東西給她,她弄丢了,所以她的心髒現在也少了一個東西。
“幹什麼呢。”
聽見了禅院真希的聲音。
她和熊貓一起走過來,見雪菜身上灰撲撲的,又在哭,真希挑了挑眉毛:“背着我加練?和垃圾桶對打?還被打哭了?這麼遜的話,我會生氣的哦,釘宮。”
“好努力啊,雪菜。”
熊貓走過來,用大爪爪給她擦眼淚。
“雖然這樣,毀壞公共物品是要罰款的哦,正道現在是校長,變得很嚴厲呢……”
“蛋黃醬……”
狗卷棘連忙湊過來,在手機上噼裡啪啦瘋狂打字。
事情很快就被弄清楚了。
原來昨天和真希聊過以後,沉迷投喂飯團的狗卷棘終于意識到了這樣很沒有營養。
而且那些飯團是真的壞掉了。
他想讓雪菜嘗試别的東西,可是她說什麼也不肯接受,狗卷棘又不忍心再用咒言強迫她,隻好對她說那些飯團都被丢掉了。
但其實他沒有那樣做。
即使不知道那是她朋友的心意,不知道那是禮物,但想到那天雪菜珍視的眼神,少年還是沒有舍得把它們丢掉。
“弄了半天,原來是兩個笨蛋在犯傻呀。”
禅院真希用棍子輕輕敲了敲雪菜的額頭。
“下次遇見這種事,你應該直接一拳打在狗卷棘的鼻梁上,因為他不經過你的許可就擅自處理你的東西。”
“就算他坦白以後還是要揍,因為他對同伴說謊。”
熊貓補充完,接着看向憂太。
乙骨憂太:“呃,或者我們可以通過溝通來解決問題。”
“乙骨你閉嘴。”
“哦……”
“害怕打不過的話就來找我們。”
禅院真希抱着胸,酷酷地說道:“我捂住他的嘴,熊貓按住他的手腳,乙骨在旁邊舉着牌子喊加油,你揍他,一直揍到他說實話。”
“我的力量很強壯。”熊貓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鲑魚。”狗卷棘點點腦袋表示同意。
被禁言的乙骨憂太:……所以他隻能起到一個加油的作用嗎?
……
被莫名其妙牽回去了。
洗過臉,用酒精棉片擦了擦臉頰,一起坐在狗卷棘宿舍的地闆上,看着被放在中間的一大包飯團。
一直放在冰箱裡,看起來倒是還能吃的樣子,就是已經不太新鮮了。味道一定不太好。
“還剩下這麼多?”
“鲑魚。”
“雪菜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吃不完的吧。”
熊貓拿起袋子看了看,從最底下翻出一張紙條。
“吃不完的話,可以和五條先生還有同學們一起分享哦。——津美紀。”
他晃了晃袋子,朝雪菜笑:“雪菜,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就把我叫上吧,我和你一起吃,這樣就不會把朋友的禮物放到壞了。”
“還有我……”
乙骨憂太舉起手,弱弱地表示:“我也來幫忙,雪菜。”
“金槍魚。”撒謊罪犯狗卷同學擠到她的身邊,鲑魚鲑魚說個不停,讓她快看他快看他。
“說你啊。”
禅院真希敲敲她的腦袋:“你這家夥,究竟是人類麼?怎麼到現在還一臉狀況外的表情啊。”
“什、什麼?”
“分享啊——和同伴一起分享。我們可是同伴欸,不僅僅是壞掉的飯團,以後還要交付後背和彼此的性命,有這種覺悟了麼?”
交付後背,和彼此的性命……
雪菜呆呆地看着他們,看見他們從袋子裡把飯團拿出來,看見津美紀的紙條被好好地擺放在最中心,看見他們挑出看起來稍微好一點的那一個,放進她的掌心。
吃到了飯團。
是【分享】的味道。
晚上九點半,五條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神色淡漠地推門進來,腳步匆匆,打算拿了文件就走。
看見桌子上擺放着兩枚飯團。
焉嗒嗒的,賣相十分難看,像是狗卷棘心血來潮的惡作劇。
他挑眉,打開電腦查監控,看見少女蹑手蹑腳走進來,圓滾滾的臉頰上寫滿了不安。
接着,在外面同伴們的鼓勵下,她在他的桌子上放了兩個飯團,和一張紙條。
紙條沒有被壓好,已經被風吹跑。
五條悟按着鍵盤放大、再放大,看見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分享給您]。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笑起來。
“五條先生……”
輔助監督抱着文件走進來。
月光下,窗戶前,白發男人一邊看着窗外的月亮,一邊津津有味地啃着看起來就很難吃的飯團。
“伊地知。”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過來,嘴角輕輕上揚,恍惚間,伊地知好像又看見了少年時代的五條先生,那個戴着小圓片墨鏡,笑得有點傻氣的少年。
“我總算做了一件超級對的事情。”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