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陽毬恢複意識的時候,第一個感受到的,就是醫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被裹在潔白的被單裡。而亂步就像五歲那年一樣,趴在床上酣睡着,眼角還挂着淚珠。
可這一次卻沒有了爸爸媽媽。
對了!爸爸大人和媽媽大人——
江戶川陽毬猛然睜開眼。
她隻覺得,自己仿佛經曆了悠長的噩夢,以為這是夢,可一掐臉,卻發現一切都是現實。
亂步睡得很淺,陽毬隻是稍微動了一下,就行了。
“陽醬,你發燒了——”他小聲道。
江戶川陽毬愣了一下,摸了摸額頭,才覺得燙得厲害。
“醒了?”病房的門在這一刻被“刷啦”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出來。
就在不久之前,這個男人還向陽毬和亂步做了自我介紹,說他姓藤枝,是警察學校的校長。
“爸爸媽媽!”江戶川陽毬近乎尖叫地道,”爸爸媽媽呢?”
藤枝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悲痛地搖了搖頭。
诶?
一時間,江戶川陽毬的眼睛中仿佛失去了光芒。
怎麼會……
明明……她已經努力了?
可是命運還是不願意放過爸爸媽媽嗎?
“别怕,”藤枝伸出手來,想摸在陽毬的頭上,“你爸爸媽媽還在昏迷着。醫生說情況很不妙。如果有什麼閃失,就跟叔叔去橫濱吧——”
陽毬卻仿佛一個受驚的小兔子,猛地躲開來,讓藤枝隻能尴尬地一笑。
說得好聽,還不是把他們丢到寄宿學校!就算被宿管趕出去,也屁都不放一個!
可是……
江戶川陽毬垂下了頭。
如果不去寄宿學校,十三歲的她,又該怎麼辦呢?
…………
幾日後。
“聽說了嗎,江戶川家的事……”
“真的是太慘了。本來開開心心在參加孩子的畢業典禮前進城買禮物,結果遇到了塌方……”
“那兩個孩子才十三歲啊,唉——”
“結果都變成都變成了植物人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江戶川陽毬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議論。
風劃過臉頰,吹得眼角生疼生疼的。
大概是這幾天流的眼淚已經夠多了,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哭,隻是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
十三歲的江戶川陽毬第一次恨上了命運。
如果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的話,又為什麼要讓她知道這些呢?
“話說,那兩個孩子怎麼辦啊?”這時,其中一個村民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他們才十三歲吧——”
“你沒看到這段時間是誰幫兩個還未成年的孩子操辦一切的嗎?”那村民的同伴沖着站在兩個孩子身後的人努努嘴,“那可是警察學校的校長!據說那兩個孩子馬上就要去警校名下的寄宿中學讀書了!”
“真的嗎?”另一個村民擡高了音量,“是神奈川警察學校吧?據說雖然名義上是中學,和上了警校也差不多了。隻要不被刷下來直接升入警校!”
她說到這裡,立刻化身檸檬精。
“那可是公務員诶!可是讓這兩個孩子撿到福氣了——”
說到這裡,語氣裡已經絲毫不加掩飾。
“真是造孽啊,父母明明是為了那兩個孩子才出事的。他們倒好,去過好日子了。”
“陽醬……”江戶川亂步小聲說道,“爸爸大人和媽媽大人會出事……是亂步的錯嗎?“
啪——
當一團土被江戶川陽毬打在了臉上的時候,那村民驚愕地捂住髒兮兮的臉頰。
“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
“呸——”江戶川陽毬把亂步擋在身後,抓起一根樹枝,瞪大了眼睛,“現在我爸爸媽媽還在醫院裡躺着呢,就說出這種話!你能不能不要酸?向我爸爸媽媽道歉!”
那村民瞪着眼,似乎想罵什麼,旁邊的人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這才注意到其他多村民或驚訝或怪罪的目光。
最終,那人隻是心虛地斜了陽毬一眼,匆匆離去。
“陽醬——”身邊是亂步弱弱的聲音。
江戶川陽毬扭過頭,才發現哥哥手上躺着的軟糖。
“江戶川亂步——”等陽毬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啞着嗓子喊了出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吃糖?”
就在她要擡起手打掉亂步手上的糖時,陽毬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她分明看見了亂步錯愕的眼神。
“陽醬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給你糖吃——”
她……都在幹些什麼?
如果爸爸媽媽的治療不理想,亂步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而他也不過是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她而已。
明明爸爸大人留在手機上的絕筆信上不是寫了嗎?
【亂步,陽毬,以後你們就需要相依為命了,要聽藤枝叔叔的話,不要吵架……】
陽毬搶過那顆糖就猛地送入了口中,眼淚卻嘩嘩流了下來。
“這個糖,一點也不甜嘛——”
江戶川亂步一歪頭,狐疑地丢來一顆糖到嘴裡,可是卻輕輕地點了點頭。
“陽醬說得沒錯。”
“這糖,一點也不甜——”
亂步輕輕地嘟哝着,可下一秒,就被陽毬緊緊地抱住了。
“亂步,不要聽那些人亂說。爸爸媽媽的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錯的——是命運才對。”
“?”顯然江戶川亂步沒明白陽毬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