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畏寒,不過原本紅潤的臉色漸漸平靜了點,聲音也有點兒低落:“......是蠍子精姐姐說的。”
“嗯。”金蟬子又給她遞了塊香黍餅,“如今你拜得天庭李家為義親,是命中之緣法,需好生靜下心修行。”
金蟬子鮮少這樣鋪平直白與她分析,卻耐着性子,引她好好回想這一出究竟由誰而起。
她是倦懶了些,也耿直了些,但不至于太傻兮兮。
原是她着了蠍子精的道,可是同為長在靈山的妖精,她從不樹敵,蠍子精姐姐也一向對她好。說實在話,不是太願意相信。
“從今往後,你在天庭修法,而她在靈山。”見她還有幾分執拗,金蟬子又提點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喜恰這次老老實實點頭。
再回想為何守門僧一下就料到會有一隻老鼠精去偷香燭,又為何佛祖明明慈眉善目,蠍子精卻告訴她少去招惹,一切竟都清晰起來。
但香花寶燭佛祖已賞給她了,她自然也可以轉贈給金蟬子,好報答他。
金蟬子依舊不要,隻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若要曆劫,自要曆滿九九八十一劫,方得正果。”他閉上雙眸,語氣平淡,“此物于我無用,原是你的因果。”
喜恰卻驚訝地瞪大眼睛,好一會才說話:“這麼多劫難?”
僧人未答,隻是微理佛袍,将手攏在泥爐邊汲取了一點溫暖,又端起一杯茶來。
她一向不會勸人,但卻很好說話很容易接受他人想法,也學着金蟬子歎氣的模樣,感慨了一聲:“我曉得了,長老。”
但感慨不過表面,喜恰側目一瞥,靈山白茫茫一片,此刻寒風更甚,卻有白絮飄飄搖搖盈滿天,竟是又下雪了。
“金蟬長老,你看。”她又眼帶笑意,原是靈山極少下雪,一時驚訝,“我們出門看雪吧!”
金蟬子卻裹緊了僧袍,呼出一口寒氣,他搖搖頭:“我畏寒,不能陪你了。”
“啊......”喜恰有幾分失落。
但金蟬子早錯開這個“看雪”的話題,隻要稍稍與她說幾句家常,她的話匣子又會打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在天庭在凡間的見識。
泥爐的火漸漸熄了,茶水也涼了下來,再看院外的風雪也不知何時停息了。
金蟬子替她将許多香黍餅用油紙包了起來,指尖盈出一點燦金色的靈力,萦繞其上。
佛子贈物,喜恰從前在他這裡拿過很多吃的,此刻卻真的生出點不一樣的心緒來,就像是金蟬子在與她道别一般......
她站起身來,老老實實接過。
“也不曉得天庭有沒有這樣的黍餅,你一向愛吃,便帶些回去吧。”金蟬子遞給她,眼裡也帶了笑意。
原是,她該道别了。
喜恰微張着唇,想說很多話,奈何嘴笨什麼也說不出。
在金蟬子面前,她就像個小輩,表面上看會很嬌縱依賴,實際卻很克己複禮,規規矩矩。因僧人自有清規戒律,她也隻是靈山小小的老鼠精,本就有别。
最終,她還是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恩人,那喜恰就此别過了。”
金蟬子一時竟沒說話。
“不過還是希望您離開靈山之日,喜恰有機會送您。”她複又加上了一句。
她才明白,原來金蟬子那日說的“她不必相送”,是早就料到她的因果。
與哪吒相處了幾個月,她也不知不覺染上點少年的風風火火,見天色昏暗下來,風雪已停,她拎起裙擺就要離開小院。
“長老,我走啦,下次再來找你玩!”走到山坳上,見金蟬子還是沒回應她,喜恰又回頭朝他招了招手。
金蟬子原也是一直在看着她,不過天色黯淡,即便風雪天會透着一丁點明亮,也不太瞧得清他的神色。
喜恰微微眯起眼睛,怎麼感覺恩人的神情有一點點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