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沒什麼理由要去罷了,也不曾去過。孫悟空與他而言是個惺惺相惜的對手,但也僅此而已。
“那、那你為什麼要對他放水呢?”
哪吒才發覺方才他把心裡想的一并回答了,沉默一瞬,試圖轉移話題:“你與孫悟空認識多久了?”
這句話又是慣常不高興時的語氣。
喜恰一噎,搓搓手裡的大蟠桃,也不知為何面對他的問題有點心虛,喏喏道:“就才認識......”
“見了幾次?”
背着他去見猴子,天上的朋友倒也罷了,地上也不忘交新朋友。哪吒這樣一想,越發不高興了。
喜恰比了個二的手勢,曉得此時不能敷衍,和盤托出:“就兩次,一次是給玉女帶饸饹餅的時候,一次是天蓬元帥被貶下界後。”
又聽到了新名字,哪吒微一皺眉:“玉女又是誰?”
“哎呀,就是我在天庭的好朋友啦。”眼見哪吒的臉色越來越怪,喜恰不知道為什麼,但當機立斷去拉他的手,又把話題轉回去,“小主人,你幫孫悟空......是因為你也不喜歡天庭嗎?”
哪吒會不會不喜歡天庭,其實她從前沒想過這種問題,也不關心這些。
可是臨到如今,不知為何,她又開始在意了,在意他的每個想法,在意他所有的喜好,就......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在意。
或許是在她眼裡,哪吒向來是意氣飛揚的小太子,手持火尖槍,腕戴乾坤圈,那襲紅衣是雲樓宮的亮色,也是她心裡的亮色。
但直至此刻她才察覺,原來看上去任情恣性的哪吒,也會有不合心意的事。
而她不願他有任何不快樂。
哪吒的眸色漸漸沉了下來,眼底的情緒有點複雜,他看着她,似乎正在決定要不要告訴她。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看着喜恰那雙清澈的眼睛,開了口:“軟軟......你可知道,我是佛子。”
喜恰一愣,似乎沒能明白他的意思,但隻要用心細想一分,在意的事與她而言就是很容易想通,一下又理解了。
她曾從殷夫人那裡了解過哪吒自刎的往事,自己又在天庭待了百來年,她曉得千年前李靖義父與哪吒不和,如來大法為化解他們的恩怨,贈下一座玲珑舍利子如意塔,叫哪吒以佛為父,成為佛門弟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哪吒是真正的佛子。
他認如來大法為義父,敬而愛之尊之,但如來大法以蓮花化身救活了他,他皈依佛門,大法卻又要他效命天庭。
“談不上喜不喜歡天庭。”哪吒呼出一口氣,無所謂道,“有事我便做,不樂意的事我便不做。”
其實也有不忿的。
李家三子,金吒能入靈山做前部護法,木吒拜入觀音門下成為大弟子,唯有他得留在天庭,從而被迫成為天庭的那把刀。
早晚随朝,護駕玉帝,這些都沒什麼。但聽命天庭意味着天庭指誰,他便要殺誰。
比如,要殺孫悟空。
可孫悟空分明是被天庭先招安為仙的,卻又在天庭飽受輕視。衆仙或許看出孫悟空的本領,抑或沒有,忌憚也好,輕慢也罷。總之,孫悟空最後沒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在他看來孫悟空何其無辜,他并不想殺。
正想着,忽然有一隻嬌嫩微涼的手撫上了他的手。哪吒一愣,微擡雙眸,便見喜恰笑盈盈看着他。
她或許也沒笑,不過那雙清眸嬌俏又純粹,眉眼溫柔,隻讓人看上一眼,心中就被撫平了許多燥郁。
一向不太會說話的小老鼠精,在這一刻腦子轉得飛快,想了很多很多安慰的話,為得是讓眼前這個紅衣少年開心一些。
“哎呀,小主人。”她開口了,聲音也是溫溫糯糯的,“是這樣沒錯,做自己喜歡的事。畢竟你是天庭英勇神武的中壇元帥,辟邪除惡,無往不勝......”
誇了他很多幾句,哪吒卻有些恍惚,沒太聽清,但唯一最後一句他聽得很清楚。
“......不必管别人,就做自己心裡那個降妖伏魔的小将軍就好啦。”
做自己心中的那個人,淨心守志,可會至道。
哪吒呼出一口氣。
他的指尖觸到她的手腕,下意識回握住她的手,微啟雙唇:“......我是大将軍,不小,是天庭的三壇海會大神。”
“......”
見她不吭聲,哪吒不知怎得,又莫名補了一句,似乎想逗她。
“我還是你這小靈寵,親口認定的壯士。”
“......”
喜恰仰着頭看他,少年方陰郁下去的眸色,如今複又明亮,他本就該是這樣意氣風發的一個人才對。
但因他這一句話,她回想起了初見的往事,嘴唇紊動着,忽然有一個問題從心中冒了出來,而且一旦這樣想了,就忍不住想問他。
當初在大雷音寺,他為什麼會願意救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