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的生命太漫長了,我活了兩千多年,情緒早就在日複一日的沉默中被消磨殆盡。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哪吒,也不想回答。
我隻擡眼看了看他,脫口而出一個一直萦繞在心頭的疑問。
這個問題和我們正在進行的對話幾乎沒有聯系,但我現在腦子裡隻有它。
我問:“你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他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打岔。
“快要有一百年了吧,”我補充,“當時三太子忙着找惠岸行者,大概沒有注意到我。”
他擰着眉頭,不解地問:“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而我接着道,“隻是在想,當時三太子并不在意我的行蹤,怎麼眼下卻開始留意起來了?”
他臉色變了變,我看不大懂,隻看出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朝他行了禮:“不管怎麼說,當年的事,确實是我不對,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向三太子賠罪。我還有事要忙,先告辭了。”
這次的告别,總算是維持了體面,沒有再落荒而逃。
隻是背對着他走出去一段路後,我還是難免偷偷歎氣。
從前我就覺得哪吒的脾氣不好應付,隻是那時候年少無知又年輕氣盛,總喜歡把困難當挑戰。
現在不一樣了。
為了不白跑一趟,我在回東海和父王回報凡間事宜之前,先上了天,去找月老。
我從來沒有拜訪過天庭,拜入菩薩門下之前是年齡修為不夠,父王上天不會帶我,我自己又不夠格;後來是忙,整天不是在修心養性就是在幫菩薩救苦救難。
說起來有點好笑,這還是我第一次到天庭去。
守門的天兵不識得我,我顯露真身,又亮出菩薩庇佑我的佛光作證,他們才将信将疑地登記下我的姓名和來意,進去通傳。
我等了一會兒,才被放行,但是好在他們處事周到,給我派了個領路的小仙娥。
她直接帶着我到了月老府前,我朝她道謝,随後麻煩月老府前的童子替我向月老傳話,又等了一會兒工夫,月老才打開門迎我進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在紫竹林和龍宮掙紮的那兩千多年,對于天上的神仙們來說,不過是短短七個年頭吧。
我現在在天上待着的這一會兒工夫,對于李夫人和許仕林來說,又過了多久呢?
……
月老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見到我,便笑着招呼起來:
“三公主,久聞不如一見啊!今日怎麼上了天庭,還徑直到我月老這來?”
我拿出哪吒扔給我的那塊木牌,月老的笑臉立即僵住了,他可疑地轉了轉眼珠,開始摸自己長長的花白胡須,就是沒吱聲。
我隻好來開這個頭:“我今日來,就是想請月老看看這木牌的,這可是挂在月老樹上,代表我的姻緣的那塊牌?”
月老支支吾吾一會兒,顧左右而言他:“呃,這……三公主是怎麼拿到這牌的?”
我答道:“是李天王家的三太子給的。”
身份說得這麼詳細,他該知道是誰了吧?
月老笑了笑,笑容十分不自然:“哦,是了,三太子……”
他又摸了摸胡須,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接着和我道:
“其實,就在三公主來之前,他剛從我這裡拿走你的牌子,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你……想不到他竟然直接自己将這牌子拿去給你了,好快的工夫!”
我問:“父王和我說,他央你将我的牌子和文曲星轉世綁在了一處?有這回事嗎?”
“有的,有的。”月老點頭。
“那現在,這紅線是不是被三太子剪斷了?”我又問。
月老接着點頭,忙着撇清責任一般,一句多的話也不說,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