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她聽到公主小聲說,“我是阿拉貢的公主,我是母親的女兒。”
母親的女兒------當想起這個身份時,她心中忽然升騰起無窮的勇氣,她想起了1491年的格拉納達,她五歲的夏天:“媽媽!”她大聲号哭道,燃燒的帳篷和四散的人群完全颠覆了她的認知,她隻能張皇地尋找母親的蹤迹,當她看到她那已經披甲上馬的母親後,她驚喜萬分地沖向她,但伊莎貝拉女王隻是騎馬掠過她。
“我要去找我的士兵。”擦身而過的瞬間,她聽到了母親從盔甲裡透出的洪鐘般的聲音,“等等,凱瑟琳,我會來接你。”
她的保證如此蒼白,她甚至不願多勻出些時間安慰她的小女兒,在年幼的凱瑟琳公主的嚎啕悲泣下,她母親的身影越來越遠,她被遺棄了。
摩爾人随時都回來------他們皮膚漆黑,在黑夜裡如同幽靈般隐匿,同時殘忍嗜殺,這來源于修女們的教育。她恐懼摩爾人,但她從不認為他們可以真正傷害她,可現在不一樣,作為阿拉貢的公主,卡斯提利亞女王的女兒,威爾士的王妃,她被遺棄在這裡自生自滅,也許她會死在今天。
上帝會在今天帶走她嗎?想到這個可能,她心中隻有窒息般的恐懼,這樣的恐懼甚至迫使她停止了哭泣。哭聲會引來摩爾人,她想起來修女的話,她開始努力想些其他的事務讓她鎮定下來,母親,母親說了她會回來;父親,父親也不會抛棄她,他愛她如愛他的獨生女兒;她的哥哥姐姐們,尤其是胡安娜,她最喜歡的姐姐就是她;以及她的未婚夫,亞瑟·都铎,威爾士親王。
她上個月才收到第一封來自英格蘭的信,她的未婚夫練習拉丁語的作品,讀起這樣的信對她來說不算容易,但她最後還是理解了那個陌生男孩費力地想要在信中表達的期待和關懷,信的最後是他的落款,除了他的名字外還有一小朵玫瑰,她知道她的未婚夫從出生開始便得到了“英格蘭玫瑰”的稱号,紅玫瑰和白玫瑰自相殘殺,最後結合形成一朵全新的紅白玫瑰,亞瑟·都铎正象征着那朵玫瑰。
這是一個血腥中帶有一絲浪漫與光明的傳說,是她童年故事中最美麗的一個,這一絲對未來的幻想消弭了她的恐懼,她開始試着學習修女們的方式虔誠祈禱,最終她确實等來了清晨的陽光,以及回來接她的母親。
“你還好吧,凱瑟琳?”伊莎貝拉女王問她,她下馬來到了小女兒身邊,如果願意,她可以立刻投入母親的懷中,但凱瑟琳搖搖頭,她用稚嫩的聲音回答道,“我不害怕。我是阿拉貢的公主,我是母親的女兒。”
“好女兒。”她母親贊許地道,“這才是我期許的女兒,記得,凱瑟琳,你不是農婦或奴隸的女兒,你血管裡流着英勇的十字軍戰士的血液,因此危險到來時,你也不能慌亂------不論是公主,還是王後。”
母親期許的女兒,阿拉貢的公主,英格蘭的王後,她有着與生俱來的高貴血統,她也将永遠處于尊貴的地位,因此她需要帶給她的臣民信心與勇氣,以虔誠堅定的勇氣去祈禱主的庇佑,然後主将保佑她平安度過此劫并轉危為安,正如從前,正如現在。
上帝回應了她的祈求。不知過了多久,颠簸的船終于重新平靜,而他們最終到達了登陸點,英格蘭的普利茅斯灣。
她來到了英格蘭。當她稍整儀容,從船艙中探出身時,她看到陽光透過烏雲照亮了她的視線。“凱瑟琳!”有人正呼喊着她的名字,“凱瑟琳!凱瑟琳!”
不止一個人,是一群人,數不清多少人。他們擁擠在港口邊争相擠壓,欲目睹未來王妃的風采,盡管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被騎士、仆人以及兜帽和面紗層層包圍的模糊影子:“給他們錢。”她的管家,阿隆索·德·埃斯基維爾聽到他的女主人命令道,“以西班牙公主的名義。記得扔遠一些,确保他們的身體不會幹擾我們登陸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