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似乎還不太想走,他磨磨蹭蹭的坐了一會兒,灼灼忍不住坐下跟他聊了起來。從他們的交談中,譚知風大概聽出,宋朝的讀書人壓力大得很,原先的國子監,隻收那些家世好的孩子,雖然後來降低标準七品官的子弟也可以入學,但老百姓仍然被擋在門外。後來為了養士,又開了太學,這回真正不論出身,把高等教育普及到了平民之中。
但入太學就要通過考試,陳青告訴灼灼,他在廣文館讀書。廣文館和國子監、太學又不一樣,大概像是輔導士子們,幫助他們考入那些正軌學館的補習班,要另外掏錢,飲食住宿自理,不過為了能考上進士,還是有不少人趨之若鹜的想要入學。
看陳青的穿戴,他的家境應該不錯,但又不知道為什麼他要住在這小巷子的邸店裡,身旁連個書童、小厮都沒帶呢?
譚知風看灼灼在那裡拉着陳青聊起來沒完,便站起身來,走過去客客氣氣的問道:“陳公子您還想用些什麼嗎?”
“啊……不、不用。”陳青一面對譚知風的時候就顯得十分拘束。他低頭慢慢站起身,問道:“多少錢?”随即又打量了一遍這間屋子:“往後,我、我能常來嗎?”
“當然了。”譚知風對他笑了笑,但把他遞過來的銅錢推了回去:“剛才就跟你說了,我們現在這叫試營業,這頓隻是家常便飯,不能收你錢。反正你就住在對面,等正式開張之後,你以後随時來吃就是了。”
陳青卻死活不肯:“不成!這怎麼行呢!”
說罷,他将那一串錢往坐在賬台旁的猗猗一抛,猗猗下意識的擡手接住了。陳青拿過灼灼手裡的棉袍披上,紅着臉三步并做兩步跑了出去。
“喂!你幹什麼?拿錢砸我?!”猗猗站起來,卻眼見陳青已經跑了。他氣呼呼的順手把錢抛給了譚知風,繼續坐在賬台後頭不知道拿了本什麼書翻着。
随着陳青踏出店門,屋子裡的一切漸漸變得暗淡,很快就恢複了原先又髒又亂滿處是油的模樣。
“我不幹了。”猗猗擡起頭來對譚知風說:“你租的這破屋子壓根不具備可改造性,要麼換地方,要麼你們自己打掃,每天跟灼灼吵架已經吵得我精疲力盡,還得陪你演戲……”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就消失了,牆邊次盆裡一株綠蘿微微抖動着滿盆的葉子,迎着太陽,懶洋洋晃了晃,盈盈綠光消散,周圍恢複了方才的平靜。
“消極怠工!”灼灼上前踢了那花盆一腳:“譚知風你什麼時候能管管他?”
“等我能管得了你的時候,我會順便管管他的。”譚知風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方才那一番變幻讓他有點累,他得稍微恢複恢複。要想真正把這個地方變成他想象中的樣子,他們就得真刀實槍的幹活,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都沒有辦法僅僅依靠靈力來讓這個屋子維持整潔。
裳裳湊了過來:“知風哥哥,要幹什麼,我可以幫你。”
譚知風起身摸了摸裳裳的頭:“來,先把地面清掃幹淨再說。”
傍晚時分,譚知風正在累死累活的做木工,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和說笑聲:“子衿你說的好地方就是這兒?這麼小?”“你一個大少爺躲在這巷子裡幹嘛?”“啧啧,這門可夠破的……”
“來了來了!客人來了!”一瞬間屋裡一片騷動,紅光綠光亂閃,卻在屋門打開的一瞬間,牆壁的火爐中轟一聲火焰燃起,屋裡也重新變得光亮而明快。
“呦呵呵呵,原來是陳公子呀,可讓奴家久等了……”灼灼的開場白讓譚知風忍無可忍,他趕緊咳了一聲,示意猗猗上去招呼。
“拿錢砸我,你還敢回來?!”猗猗一開口,那一衆書生更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譚知風隻得自己上前:“幾位請裡面坐吧。”
“怎麼還有姑娘?”其中一人好奇的打量着灼灼,笑着對陳青道:“從那邊殺豬巷請來陪酒的?”
“老娘不是陪酒的。”灼灼換了一身不太顯眼的暗紅布襖和一條元色粗布裙,冷着臉走過來道:“這兒也不賣酒,來點兒茶?”
“原來是茶博士!”餘下幾人忙拱手施了一禮,道:“那就請先沖壺茶吧。”
灼灼翻着白眼往裡走,陳青在後頭問道:“譚掌櫃呢?晚上吃什麼?”
灼灼頭也不回:“看他心情。他做什麼你們就吃什麼。不過我們剛開張,東西不多,幾位将就将就呗。”
“陳少爺自己家裡頭開着三座正店的都說好吃,肯定錯不了。”灼灼一擺裙子走往後廚,外頭的人還在議論着。陳青的聲音變得有些不快:“别提那些。”
灼灼跑到後面一瞧,譚知風已經把磨好的茶末和幾個黑釉茶盞準備好了。他将壺裡剛燒開的熱水灌入細長湯瓶,往木托盤上一放,囑咐灼灼道:“都是陳青帶來的朋友,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