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一身血腥味兒,恐怕不是一般的武夫吧。”猗猗把那蜜餞盤子拿出來往桌上一放:“到我們這兒做什麼來了?”
譚知風拼命對猗猗使眼色,可猗猗根本看也不看他。好在那姓金的并沒生氣,隻是笑着道:“小兄弟,看不出你還有這等本事,若是那些查案子的官差也能如你這般,聞出誰身上沾了血,那破起案來豈不是容易得多?”
“官差?官差大半都是飯桶,況且你不知道很多時候,殺人是不用見血的嗎。”猗猗毫不示弱反駁一句,随後舉起木盤,在仍呆呆愣着的灼灼頭上一敲。灼灼“哎呦”一聲回過神兒來,紅着臉氣呼呼的把流了一半的口水擦了擦,提着裙子跑到後面去了。
周彥敬和陳青報了名姓,三人閑聊了幾句之後,姓金的那人便帶着好奇問道:“二位是太學生?可聽說過最近太學裡有人跳河的事?我最近常打菜河那邊經過,見不到傍晚,那沿街叫賣呃都早早收了攤子去了,莫非就是因為這個?”
周彥敬對陳青使了個眼色,陳青便默默低頭吃飯,周彥敬自己笑着道:“哦,那件事啊,可是鬧得不小,隻是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太學功課重,人人都想着考中進士做官。你瞧瞧我不到三旬,已經長白頭發了。唉,不過跳河的先前還真沒有過……怎麼,這事兒已經傳的全開封都知道了?”
姓金的聽罷,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這件事,而是擡起頭,開始打量這間小店。
他往後看去,譚知風正賣力的準備着他的玉延餅。
玉延者,山藥也。他剛把晾幹的山藥碾成泥和好面團,随後便将焯好的馬蹄、冬菇、冬筍切成末,鍋裡熱好油用姜炝出香味,将案闆上切碎的菜末下鍋一炒,新鮮的蘑菇和筍特有的香氣在不大的竈房裡飄蕩開來。
裳裳在一旁把面團替譚知風壓好,譚知風将炒好的餡料調味,飛快的裹進面裡包好,丢進鍋裡稍稍一炸,數十個金黃色的小圓餅浮了起來。
裳裳開始拿着個笊籬撈餅。譚知風則停下來喘了口氣。就在這時,姓金的那人正往後廚這邊看來,透過跳動的火光,譚知風對上了他帶着幾分探尋的目光,譚知風禮貌性的對他微一點頭,對方則帶着溫和的笑容,把目光挪開了。
譚知風撈了一碗馄饨,和玉延餅一起放在木盤上端了出去。周彥敬見譚知風來了,喊着道:“譚掌櫃,再來一碗椿根馄饨吧,午飯我就免了。”
譚知風笑着道:“不如嘗幾個玉延餅?這東西補中益氣,對脾胃有好處。”
周彥敬最近總是叫喚自己胃脹,陳青則笑他是吃譚知風家的飯吃太多了。周彥敬沒想到譚知風還記着,感激的對他笑了笑,拿起一塊玉延餅品嘗起來。
姓金的人則撈了個馄饨放入口中,頓時雙眼一亮,問道:“如此寒冬時節,掌櫃你這裡竟然還有椿芽麼?”
“沒有,是用入藥的椿根磨成粉和在面裡擀的皮。”譚知風本來準備離開了,這會兒停住了腳步,耐心答道:“早上空腹吃最好,可以養胃。客官覺得味道如何?”
姓金的細細的品嘗着,周彥敬則在一旁道:“原來如此,我聽說椿和樗幾乎一模一樣,不知道怎麼分辨?”
“模樣差别不大,不過,椿實而香,樗疏而臭。隻有椿根方可入菜。”譚知風認真答道。這時,姓金的小半碗馄饨已經下了肚,連湯帶面味道鮮美,再加上站在一旁的譚知風談吐舉止彬彬有禮,讓人感到非常舒服,他對這家店和眼前這小掌櫃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坐在一旁的陳青眼看這人放下湯匙,看着譚知風,和他聊了起來,言語中滿是對這小店和對譚知風的稱贊,他不禁眉頭微皺,開口對周彥敬道:“周兄,時候不早,咱們走吧。”
周彥敬吃了幾塊玉延餅,也覺得飽了,兩人起身和譚知風告别,跑到賬台前跟猗猗确定了一下陳青留下的錢還沒花完,正準備離開,周彥敬又瞟見猗猗手中話本,便笑着對他道:“上次借的《王鐵匠封侯娶花魁》看完了,明日還你。”
猗猗頭也不擡,道:“借書一本每天三個錢,明天還的話今天的錢也要照給。”
“好,好。”周彥敬點頭掏出荷包開始數了十幾個錢放在桌上,又道:“最近還有什麼好書,不如今天也讓我一起借去。”
“這什麼筆煉閣主人寫的也能湊合讀讀。”猗猗把手中的書一舉:“不過總是差那麼點意思。”
聽兩人讨論這個,那姓金的似乎很有興趣,擡着頭認真聽着。周彥敬回頭沖他笑笑,再看向猗猗的時候卻壓低聲音,道:“告訴你,這小子是個官差,昨天我在太學裡好像瞧見他了。告訴你們掌櫃的,小心着點。”
猗猗不屑的嗤笑一聲:“小心什麼?你瞧你們一個兩個這模樣,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什麼見了官差像見了鬼似的?”
“哎呀,你們掌櫃初來匝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使得萬年船嘛。”周彥敬搖頭:“看來這案子真鬧大了。子衿,我們先走,晚上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