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從床上這麼颠來倒去一番,他這會兒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是想叫付野下去後搭把手,讓自己坐到輪椅上就行,并不是要他一路抱自己來上廁所的意思。
粗重的呼吸聲在逼仄的空間内更加清晰,付野的視線過于直白,雲稚甚至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度侵略到了自己,身體不受控制地發軟。
“你、你……”雲稚的聲音也有些抖。
他坐着,付野就站在他身前,這麼近的距離,這個高度……
雲稚無法避免地看到了他褲腰間順着墜下來的兩條寬松褲繩。
受弧度影響,看着兩根不一樣長。
好别扭。
而且……
雲稚垂下了眼眸,耳朵變得有些粉。
“怎麼,抱你過來還不夠?還想要什麼?”
付野雙眼隐隐有些泛紅,手指掐着雲稚下巴将他的臉擡高,暴起的青筋按捺着肆虐的爆發力,仿佛隻要再聽到一個字,他就要失控地捏斷這截脆弱的喉管。
靠得太近了。
雲稚感覺,随着付野俯下身的動作,他灼熱的呼吸仿佛都盡數噴灑到了自己臉上。
“不是要上廁所麼。”
付野鼻尖幾乎便要觸碰到雲稚,強有力的手臂轄制着他的臉,粗糙的指節掐着臉頰的軟肉,深不可測的眸子直白盯着他:“上吧。”
既沒有松手,也沒有退避。
仍舊這麼直勾勾地盯着他……
雲稚低斂雙眼,濃密的睫毛如羽翼般顫抖,身體閃過失控的電流。
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将臉埋進付野右手虎口的位置,如玉的脖頸自下而上遍布粉紅。
他擡起兩隻手,按住付野的手掌沒什麼力氣地往外一推,整個人從頭到腳像煮熟了的蝦米蜷縮成一團,難為情到了極點:“你出去呀!”
付野松了手。
“小雲,你怎麼了?” 傅從心聽見動靜,趿拉着拖鞋跑過來。
他先提防地看了眼付野,不知道倆人大清早在廁所裡怎麼就吵起來了,又擔心付野欺負雲稚,扭頭來跟雲稚說:“下次你要上廁所可以叫我。”
“我沒事……”
雲稚耷拉着頭不肯擡起來,弱弱說道:“你們都出去好不好。”
“好好。”
傅從心知道雲稚好面子,不願意讓别人看見他狼狽的樣子,一隻手拉着門把手,另一隻手還想去拽付野,“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付野嫌惡地避開,看了眼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的雲稚,轉身離開。
傅從心自然沒錯過那人臉上看垃圾似的表情,當即對着他的背影把白眼翻上了天。
雲稚獨自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恢複過來。
捧了一把冷水潑在臉上,水滴順着額角的發梢凝聚、滴落,破碎在斑駁的洗漱台上。
眼前仍舊不斷閃過付野發了狠地固定着自己,彎下脊背,粗喘着呼吸爆發出強烈攻擊性的樣子……
雲稚又潑了自己一臉。
整理好情緒從洗漱間出來,雲稚沒有擡頭去看付野,一聲不吭收拾東西出了門。
連續兩天,雲稚都在故意躲着付野,白天盡可能不回宿舍,連傅從心都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付野平時對人就過于疏離,雲稚不主動,兩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第三天傍晚,雲稚結束家教回到宿舍。
宿舍裡其他人都不在,雲稚将書包收好,看付野坐在下面,桌子上放着一塊新手機正在充電。
他過去,時隔兩天再度主動開口,仰着頭有些拘謹的樣子請求:“你、你有空嗎,我還沒領宿舍鑰匙,你可以帶我去宿管那裡領一下嗎?”
純屬沒話找話。
付野掀起眼皮,冰冷的視線比之前還要疏遠。
雲稚忍住不去想那天的意外,揪着手指小聲發出邀請:“行不行呀?”
放他活過三天,付野覺得差不多也是自己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不可能放任一個觊觎自己身體的數據人一直活着。
他起身,主動向外走去。
雲稚低頭輕勾唇角,慢悠悠跟了上去。
長長的走廊裡,雲稚與付野一前一後沉默地往前走。
直到下了電梯,雲稚才驅使着輪椅快速趕上付野。
然後抓住時機伸手,一把将他拽進了旁邊的愛心屋。
付野順從了他推拉的動作,如古潭般幽暗的眼中不見分毫生氣,垂在身旁的手指骨節咔咔作響,隻等下一刻便能破空而出。
“對不起嘛。”
雲稚突然開口,鄭重其事地道了個歉。
付野神色略動,晦暗不明地看着他。
雲稚卷翹的睫毛撲閃了兩下,望着他的眼睛,小聲解釋說:“那天早上你發脾氣,是不是因為吵到你睡覺了,你别生我氣好不好。”
付野不說話,毫無表情的一張臉冷着,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這個道歉的借口很低劣。
事情過了三天,突兀地來認錯并請求原諒,急于修補關系的意圖過于明顯。
“下次我早起要是再吵到你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或者我盡量再晚一些起床。”
一邊說着,雲稚從口袋掏出一個小香包。
暗紅色的花紋布縫合成的小三角,針腳細密規整,邊緣有些舊了。
“這是我奶奶留給我的,我換了新的藥材進去,我看你好像總是睡不好,把這個放在枕頭邊很有用的。”
雲稚每天睡得少是因為忙,又要學習又要打工,但這兩天基本上他每次起床付野都是醒着的。
可能是睡眠不好或者神經衰弱。
一想到有錢人也有病,雲稚這幾天就睡得蠻不錯。
“這個香包陪伴我很多年了,我把它送給你,希望能對你有點用。”雲稚拉過付野的手,将小香包穩妥地放置到付野掌心。
身上沒帶濕巾,雲稚接着就松了手。
付野仍舊一言不發,并沒有對這突如其來的示好有任何表示。
雲稚端詳着他的神情,不太能從這張臉上看出情緒。
最後隻好很輕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擡起眼皮,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付野,仿佛一兩句重話就能很輕易碎掉。
“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哥、哥哥。”
雲稚的臉有些紅,眼神閃爍了兩下,忍住了移開的沖動。
付野眸光動了動。
愛心屋内靜悄悄的,隻有呼吸聲交錯糾纏。
心髒跳動的聲音亂入其間,清晰地散布開來。
付野眼底洶湧的殺意褪了些許,一貫喜怒無常的情緒被順着稍稍緩和,隻是面色一如既往地平淡。
指尖略動,手中香包的棱角在陽光下輕緩轉動。
又來勾引自己……
過了一會兒,付野淡淡開口:“我對交友沒興趣。”
得寸進尺,貪心不足,人的欲|望都是被一步步喂大的,他見多了。
今天當朋友,明天是兄弟,後天就親兄弟了。
男人低磁的嗓音透着冷冽,不留一點情面:“也不準叫我哥哥。”
話音一落,雲稚眼中神采奕奕的光點暗了下去,蔫頭巴腦垂下了腦袋,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付野尤嫌不足,冷聲訓斥道:“不害臊。”
聞言,雲稚肩膀抖了一下,緊緊咬住唇瓣,被拒絕後的難堪爬滿全身,連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紅了。
雙手死死揪着衣擺,滿臉無措地想要辯解。
“我……我哪裡有……”
付野欣賞了一會兒他為難的樣子,感到心情尚佳。
“好了,你不用解釋。”
香包順着指尖收進口袋,他心想着,今天就先不殺了。
留着玩幾天。
膩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