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都憋到腦門了,舉在半空中的手又落了下來。
這個貴。
又抓起一個——
……這個也貴。
雲稚硬生生要把自己給窮哭了。
好在沒有摔傷,他坐在地上自暴自棄地緩和了一下情緒,又把1到328号傻逼挨個在心裡罵了一遍。
罵完果然舒坦多了。
地上東西亂,雲稚也不敢再亂動,身邊還沒有可以借力的撐扶物,隻能壓着性子喊了兩聲室友的名字。
室友可能沒在。
雲稚硬着頭皮開口:“付、付野……”
付野面無表情地打着手電推開了門。
白光閃了一瞬,門又被“砰”一下大力關上了。
無聲的暴戾甩得雲稚耳朵一紅,想也知道自己光溜溜坐地上很不是個樣子。
誰、誰讓你直接開門了啊!
雲稚咬着唇紅着臉生了會兒悶氣,最終還是不得不壓下其他念頭,做小伏低求人:“付野……你、你就幫我打一下光可以嗎,我找不到手機了。”
過了一會兒,付野舉着手機伸進來,照亮了小小的空間。
雲稚松了口氣,連忙扒拉過自己的手機開機,打開了手電筒照明。
“好、好了……那個、你可以再幫我拿一套衣服嗎?在我櫃子裡,最上面的那兩件。”
剛才不小心撞到東西,拿進來的睡衣也掉地上了。
雲稚潔癖嚴重,實在是不能接受自己穿髒的,又不能光着出去。
……就,還好内褲沒掉地上,不然說不是故意的都沒人信。
付野走開,很快又回來,抓着一套衣服遞進來。
隔着一道門,雲稚默默接過,不用看也知道對方那張冷臉肯定已經黑得吓人了。
擦好防水墊,又将自己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沖洗了一遍,雲稚換好衣服坐到幹淨的小闆凳上,弱弱抱着手機出聲:“付野同學……你還在嗎?”
“……”
“沒死。”
門外的聲音又硬又兇。
雲稚被兇了一臉,忍氣吞聲地咬着唇肉,軟聲軟語祈求:“再幫我最後一個忙,扶我到輪椅上,可以嗎?”
門外沒有動靜。
“我、我已經穿好衣服了,輪椅離我有點遠。”
雲稚愛幹淨,怕洗澡水濺到輪椅上,一般都會把輪椅放外面,扶着其他東西進來。
現在架子倒了,衛生紙也不剩多少了,總不至于要抹黑在這裡收拾。
外面還是沒有動靜。
等了一會兒,覺得他可能不會搭理自己了,雲稚心裡有些洩氣,正打算看看能不能自己再想想辦法的時候,付野推開了門。
男人面色冷漠,徑直走到雲稚跟前,俯身彎腰,一言不發兩手架着他的肩窩,直接像舉小孩一樣把雲稚從地上托了起來。
雲稚猝不及防,霎時寒毛乍起,一動不動任由他像搬物件一樣移動自己。
随着視線的上升,付野那雙平靜幽暗的雙眼以水平的角度近距離貼近。
極具攻擊性的相貌在眼前不斷放大,雲稚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很快,他就被放到了輪椅上。
雲稚握着手電,仰頭看着付野松手,沒什麼表情地直起身。
……恢複到死亡角度了。
窗外夜色投進淡光,宿舍走廊隐約傳來打鬧的聲音,隻有這一角安靜地出奇。
雲稚攥着手機,突然真心實意地向付野展露一抹明亮的笑容,積極嘴甜道:“謝謝你啦!付野同學!”
他一笑,暧昧不明的黑暗瞬間被沖散,任何難登大雅之堂的龌龊仿佛都無法在此沾染毫分,亮堂堂的眼底不摻雜質,歡欣雀躍之情溢于言表。
随手施舍一個小忙便高興成這樣,刹那展露的親近讓人幾乎要不受控制地想留住這一短暫的笑魇。
付野的臉卻倏地一下陰沉下來。
周身氣壓瞬間降到極點。
雲稚敏銳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緒,笑容頓住,被他陰郁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嘴角笑出的酒窩也緩緩放淺,“怎、怎麼了……”
付野眉心緊蹙,冷硬的聲音帶着一絲壓制,全然不似以往随性。
冷肅的寒意如同從骨子裡沁出來寒冰,深不見底的眸子在夜色裡醞釀着危機,一字一頓道:“不、準、笑。”
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察覺到他語氣裡前所未有的冷,雲稚不知所措地愣住。
直到付野大步離開,他還怔在原地發愣。
雲稚對情緒的感知一向敏銳,雖然付野從來都冷着臉,也說過不少不客氣的話,但從未有那一刻讓他覺得這麼可怕……
就在方才,他是真的,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付野身上的冷意。
不同于之前早晨在浴室中的生氣和憤怒,這一次是排斥,從内到外,濃厚的排斥感。
甚至有種要抑制不住伸手掐死自己的感覺。
一時間雲稚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室友很快回來,問需不需要幫忙,雲稚人還有些木木的,搖搖頭拒絕了,隻讓他幫忙拿下了枕頭和小被,今晚打算在下面折疊床上睡,睡前還能再學會兒習。
天大地大,學習最大。
夜入深時,整個宿舍樓都安靜了下來。
平穩綿長的呼吸聲帶動着胸腔微小的起伏,靜悄悄濃郁了黑夜的沉默。
付野站在雲稚的折疊躺椅前,高大的身形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不是第一次了,他明确覺得這個小數據人笑起來非常刺眼。
尤其是今晚。
真是……看着就讓人想毀掉。
想掰壞那張笑得歡欣雀躍無憂無慮的臉,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付野的手慢慢貼近雲稚脆弱的脖頸,人體肌膚溫熱的觸感通過掌心傳遞到大腦,動脈穩定的跳躍與自然的呼吸持續運行,隻要稍稍用力……
雲稚睡得非常安穩,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
付野死死緊盯,眼底神色翻滾,變幻莫測。
可是在過往的無數輪回裡,他擁有過的東西很多,積玉堆金,身顯名揚,但那都不屬于他。
到目前為止,隻有這個小數據人和剛收到的舊香包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東西。
那個香包被他随手拴在了床頭,不太在意地打了兩個死結。
相似的另一隻,此刻正被雲稚握在手裡。
小數據人睡得并不安穩,眼角淚花沾濕了一小片枕頭,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可憐得不得了。
付野并不會有心軟或憐憫的情緒,挑剔的目光落在那張微微蹙着眉頭的臉蛋上。
雖然惡心親密關系,但真要讓付野想,他覺得自己怎麼也該是更欣賞聰明強大的同類才對。
怎麼系統的數據庫給他生成的定制人會是這個樣子?
柔弱不堪,膽小如鼠,甚至連路都走不了。
真要跟他怎麼樣,難不成還要自己處處抱着麼。
看着就讓人覺得麻煩。
付野隻覺得雲稚從頭到腳,連頭發絲都軟趴趴翹着卷,丁點不能令自己滿意。
非要說優點,也就是還算知道分寸。
除了第一天不知死活的勾引,和今晚不顧勸告扒光了衣服給他看,這中間好歹安分了幾天,很勉強的算是沒那麼惹人煩。
不多不少,剛好踩在他可以容忍的臨界點上。
算了。
沒有在這件事上猶豫太久,付野閉眼再睜開,已然做好了決定。
笑起來是不好看。
但難過、驚吓、害怕、沮喪、羞怯的時候還算可以。
無聊的時候也能拿出來玩一玩。
付野打定了主意,以後他再敢朝自己這麼亂笑,自己有的是法子讓他哭出來。
摸出手機,指尖點了幾下。
快速填好信息,付野三兩下提交了一份轉宿舍申請。
之前是想着要弄死。
而且付野睡覺警覺,不可能讓他半夜爬床成功。
現在不一樣了。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脫光了來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根本防不勝防。
付野皺眉,倒回去添了個備注:
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