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稚難以控制自己的視線,怔怔望着那青筋暴起的小臂微微出神。
直到被放回到地上,穩當當的感覺回歸身體,他才回過神來。
身體難以控制地泛起輕微的顫栗,雲稚壓抑着胡亂激動的心跳,他告誡自己,付野懶,還很能吃,可能要不了兩年就把肌肉都給懶光了。
畢竟原文裡對于男主的描述大多偏向于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潇灑倜傥……
想想,再仔細想想,心跳果然正常多了。
冷靜下來後,雲稚後知後覺感到送禮物那人有些奇怪。
礙于付野這種一絲一毫多餘的眼神都不給的态度,雲稚覺得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想着下次要是有機會可以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珠一轉,雲稚看着甩開他要往前走的付野,突然在這時候改口說道:“我有想買的東西,咱們順路去一趟超市好不好呀?”
付野看着他,不出聲。
雲稚感知着他的情緒,知道這人沒生氣,也沒不耐煩,還有争取的機會。
“求求你了,辛苦你了,哥唔……”一個稱呼在即将脫口而出的時候被及時攔截,雲稚一臉慌張懊惱地捂住了嘴巴。
眼睛眨了兩下,雲稚放下手,賣乖說道:“我習慣跟以前一樣這樣喊你,但是你說不可以,我都記得呢。”
明明是他自己犯錯,這會兒話說得跟表現多好多值得誇獎似的。
但付野的思緒還是不避免地被牽回到了那天的愛心屋,面前的人紅着臉,羞怯地喊自己哥哥……
雲稚眼角含笑,語氣帶着點讨好意味地湊近,纖細的脖子如仰頸舒展的天鵝,一點肉粉色從内向外泛濫着。
“付同學,可不可以呀?”
付野像是很不耐煩,嫌他麻煩似的冷着臉伸手,将輪椅調了個方向,還是陪他進了超市。
雲稚心情持續愉悅,随便選了兩個喜歡的小面包,轉悠着到處溜達了一圈。
付野找過來的時候,他正彎腰埋頭看櫃子最下排的奇趣蛋。
坐着輪椅不太方便,這樣的高度讓他柔軟的身體都扭出了不太自然的姿勢,雲稚一手拿着一個掂量,表情有些糾結。
小時候就在電視廣告裡看到過這種東西,但他從來沒吃過。
“你覺得這兩個哪個好呀?我想買一個嘗嘗。”
這個距離,以他們兩人的身高差,雲稚再怎麼仰脖子也不可能看清付野的臉,因此隻象征性地側了側脖子,露着半邊白皙圓潤的臉蛋。
超市的頂光泛着冷白,照到他側臉上顯得像那天早上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嫩。
付野隻看着他,眼睛都沒動一下。
雲稚将臉側轉的幅度更大了一點,抿出一個小小的酒窩,柔聲催問:“付同學?”
付野盯着他臉頰酒窩的視線很深,像陷入其中神飛天外,又像死死看守着什麼深惡痛絕的東西。
“随便。”
雲稚像是沒有聽到,自言自語道:“這裡面好像是有小玩具,每個裡面是不一樣的。”
付野又看了他一會兒,眼神幾度變換,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過後直接找來超市的服務人員将一整排都打包了。
也沒什麼别的想法,隻是雲稚是屬于他的數據人,花他錢理所應當。
這會兒耍點小心思撩撥自己,不過就是想從自己這裡讨點偏愛罷了。
東西又不值什麼錢,買就買了。
隻别再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繼續勾引自己就好。
煩得慌。
“啊?”
雲稚睜大眼睛,見付野把所有的奇趣蛋都打包了,一臉驚慌失措,連忙擺着手拒絕:“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吃得了這麼多。”
付野加錢讓人給送回宿舍,聞言頭都不擡,冷着臉說道:“那就使勁吃。”
“……”
雲稚一噎。
見他把錢付好,一張側臉冷漠淡然,是很怕麻煩又勉強耐着性子的樣子,雲稚心頭淌過一絲很微妙的感覺。
……該死的富二代。
雲稚翹着嘴角在心裡小罵了他一下。
看着一整排的奇趣蛋被收走,雲稚高興地不得了。
他本來就是奔着付野的錢來的,當然不可能是真的不好意思花他錢。
心裡美得冒泡,雲稚要了一個奇趣蛋,跟上付野的步子出了超市。
這種給他花錢的行為,毫無疑問,又一次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進度,雲稚感覺離談上已經不遠了。
付野走路很快,一雙大長腿邁着不近人情的步子,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從不曾有任何顧慮和牽絆,沒人能跟上他的腳步,他也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雲稚不一樣,雲稚開電動輪椅。
伸手指啪啪按下加速鍵,一溜煙就追上那傲然獨立的身影。
雲稚坐着他的電動輪椅,在平坦的路面上穩穩當當跟着付野大步邁開的速度,還能分心去拆手裡握着的奇趣蛋。
從中間掰開,一邊拆出一隻小兔子來。
做工沒那麼好,但很可愛。
又拆開另一邊是吃的,雲稚不喜歡在外面吃東西,隻嘗了一口。
齁甜。
嫌棄,不想吃了。
“你要嘗嘗嗎?”
付野不搭理他。
雲稚又加了加速,超過付野一點,緊跟在他身旁,仰着臉喋喋不休:“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到電視裡的奇趣蛋,好高興啊,我現在很開心,付同學,真的好謝謝你哦!”
梧桐葉搖晃着日光,長長的街道鋪在腳下。
少年明亮燦爛的笑意遠勝烈日,神采飛揚,盛滿歡喜的雙眼隻裝滿了他一個人的影子,明晃晃的赤誠如同灼熱明亮的光束破開荒蕪,瞬間刺入付野幽暗深邃的眼底。
“……不準笑。”
付野低聲。
這一聲,嘶啞,低沉,艱難從喉頭擠出,輕到幾不可聞。
雲稚聽見了。
他很聽話,收斂了些笑容,小心翼翼觀察着付野的表情,嘗試柔弱地詢問:“小笑一下也不行嗎?”
“不行。”
沒得商量。
付野早已停下腳步,那雙眼睛又在盯着他,鷹隼般銳利的視線緊追,如有實質般,像是要從他臉上刮下一塊肉來。
“嘴角,下去。”
言簡意赅的命令。
雲稚乖乖抿緊,唇瓣都收進了嘴巴裡,眼睛眨眨,濃密卷翹的睫毛忽閃,無聲說着:這樣行不行?
他真的很聽話。
付野皺眉,并不覺得滿意。
當然不行。
還是不行……
統統都不行!
明明已經無錯可挑,付野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他看着這張臉,每一處都看得分外仔細。
從微微鼓起的臉頰,到閃爍輕眨的雙眼,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睫毛……
可是他越看越覺得刺眼,仿佛這人一舉一動,一呼吸,一眨眼,落入他眼裡都是不對勁的。
好讨厭。
就是有哪裡是跟别人不一樣。
即使現在不笑了,隻看到他,付野還是能一眼記起那闖入眼簾的明豔。
那種隻有笑起來才讓人感到刺目的感覺,如今已經蔓延到了他整個人身上。
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付野感到身體從内而外湧動的怪異不适。
雲稚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吓得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最終,付野狠狠别開臉,将這一切都歸錯給了該死的系統。
肯定是它弄錯了數據,生成了這麼一張怎麼看怎麼可惡的臉來礙自己的事。
還好這隻是個數據人,自己可以随意吩咐。
付野眸光兇狠冷厲,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以後不準對着我笑。”
說完,他也不再去看雲稚。
強烈的預感浮上心頭。
在這一刻,付野數次在危機中一線逃生的本能從靈魂深處迸發提醒。
好似再這麼下去,有什麼東西就要一點一點超脫自己的控制。
他不想再等,掏出手機将那張被各種借口推辭了無數遍的轉宿舍申請表撤回。
緊随其後,幹脆利索提交了一份通校保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