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敢把人徹底惹惱,雲稚見好就收。
“對、對不起……”他怯懦地縮了縮脖子,眼巴巴望着付野,“我不說了,我們去吃飯吧。”
付野從未答應要跟他一起吃飯,他這話聽起來,反倒是大有一副付野隻要說一句不同意,就要沒完沒了繼續往下說個不停的無賴樣。
一股被玩弄的感覺時刻籠罩在頭頂,付野攥拳,面色隐忍,隻覺得他沒羞沒臊到了極點,分明就是故意耍自己,說這樣的話,想看自己出醜。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付野如今對他的容忍度是比剛開始好了很多,但也不是無底線,這會兒他隻覺得,這人再多說一句,自己就要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掐斷他的脖子。
該死的系統,這算什麼禮物,麻煩還差不多。
還不如送個死物,省得一天到晚說這些沒邊際的話。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雲稚可憐兮兮地在付野面前低下頭,他今天穿的上衣領口有些大 ,低頭時露出脖頸後延伸向下的一大片肌膚,粉妝玉砌,膚如凝脂。
“對不起嘛,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想跟你一起吃飯了……”
“閉上嘴。”
付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片白潤,利刃般凝眸嚴密鎖锢,如有實質的注視像是要狠狠從上面刮下一層皮肉來,聲音僵冷,實在不想跟他多費口舌:“吃飯可以,不準跟我說話。”
雲稚察覺到付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吓人,但沒有感覺他有多麼生氣。
凡事都要講究适度,雲稚趕緊賣乖閉上嘴,重重點了兩下頭,老老實實不再亂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于付野的情緒感知非常靈敏,盡管付野大多時候都是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冷言冷語,但雲稚就是可以判斷出他是否是真的不高興。
這種靈敏的感知程度遠遠超越了其他人。
兩人抵達那家餐廳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确實地點比較偏僻,店内裝修偏森系,隻有幾個人在店裡。
雲稚之前轉發宣傳搶到了半價優惠券,他喜歡嘗一嘗各種店鋪,吃一些沒吃過的東西,隻不過沒有太多錢,很多時候太貴的就隻能看看圖片,過一下眼瘾,欺騙肚子食物已經進去了。
點好餐,雲稚将桌子邊邊角角都擦了一遍,這才雙手托腮,目光炯炯地看着付野。
他手背還有打針留下的痕迹,撕掉膠貼後露出了大片青紫,是沒有及時按壓針孔導緻的。
付野這罪魁禍首不僅沒有半點良心譴責,反而被他看得直皺眉,隐忍了一路的惱火不再克制,故意用着惡毒的話語貶斥:“你隻能請我吃得起這種東西嗎?什麼劣質食物,也配端到我面前來。”
“啊?”
雲稚把手機點餐頁面推到付野面前,弱弱:“我沒有請你呀,飯錢我們aa……可以嗎。”
“……”
付野真是要氣笑了。
他覺得自己全然低估了這人厚臉皮的程度,但凡換個知道羞恥心為何物的正常人來,此刻都該被自己這把人自尊心往地上碾的行為刺激到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偏偏這是個……毫無廉恥的家夥!
付野咬着後槽牙當場給他轉了飯錢,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一分都沒多給。
之前是以為他是自己的數據人才會給他花錢,現在知道不是了,自然要将一切都掰回正軌。
哪有被追求者給追求者花錢的,他從此以後一分錢都不會再給這人。
雲稚收到轉賬,毫無半點猶豫地點了收款,又小聲解釋說:“你還有早餐錢在我這裡呢,不用專門轉的。”
而且怎麼還這麼見外呢,有零有整的,一點都沒有之前霸道少爺愛上我的帥氣感了。
這多下頭啊……
菜陸續上齊,雲稚沒有等東西上全再開動的習慣,眼瞅着自己點的招牌意面紅紅綠綠,賣相十分好看。
他肯定是不會因為别人說幾十塊錢的食物低劣就在心中降低期待,更不會因為别人說這個怎麼不好就随意聽從。
世間萬物,隻有真正親自品嘗到了,才有資格去判斷好還是不好。
或許是他從小在小鄉村長大,未曾見過的東西太多,擁有的又太少,所以雲稚其實很少會覺得一樣東西真的不好。
這樣想着,雲稚卷起意面,大口一吞。
嘔!
怎麼能這麼難吃!
艱難地咽下去,又嘗了兩口别的……
好了,飽了。
隔壁桌是一對情侶,女生坐在男生腿上,膩膩歪歪,兩人用着一雙筷子互相喂來喂去。
雲稚先注意到的是他們的筷子,從女生嘴裡換到男生嘴裡,口水都混雜到了一起,看得人渾身難受。
更讓人不能理解的,是他們一臉甜蜜幸福的樣子,好像完全沒有味蕾,吃不出這玩意兒有多難吃一樣。
同樣沒有味蕾的付野面無表情順着雲稚的視線看了過去,又面無表情地收回來繼續吃,順便很沒禮貌的點評。
“惡心。”
聽見他說話,雲稚轉回目光,手指抵着盤子一點點往付野那邊推,“也沒有很惡心吧。”
付野冷哂:“癡心妄想。”
桌上有手繪的格紋線條,雲稚将盤子的邊緣推到剛好踩線,跟另一邊的盤子對齊站好,被他訓斥後臉頰有些紅,“可是錢都付了,總要多吃一點吧。”
付野臉色一陣怪異。
什麼叫總要多吃一點,難不成這飯隻能坐腿上喂着吃才能吃完麼。
即便是統統倒掉不吃了,誰又能拿自己怎麼樣?
雲稚眼瞧着他又不高興了,真是沒辦法,還不至于讓他吃個飯也心情不暢,隻好喝口果汁壓了壓反胃感,拿起筷子想着要不自己也努力多吃點。
“那好吧,讓我來……”
“住手!”
付野皺着眉,目光一動不動鎖着雲稚握住筷子的右手,壓抑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我自己吃。”
雲稚愣了一下,歡喜的心情立馬溢上臉龐,簡直受寵若驚。
“好……好呀……”
一時間,雲稚還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自己也知道這行為實在是雙标,見不得浪費又嫌棄難吃,就讓付野吃,真是有點欺負人。
付野靜靜吃着飯,雲稚安心坐在一旁有點幸福地看着他。
要不是怕崩人設,雲稚都要忍不住問問他,你就是這樣當直男的嗎?
并不是第一次欣賞付野吃飯了,雲稚總覺得他有着自己看不透的很多面。
他這人吧,樸素得根本不像是個富家少爺。
嘴上故意打擊自己說什麼垃圾餐廳,其實根本不會嫌棄便宜的餐廳不夠檔次,平時也不會因為飯菜不好吃就挑三揀四,生活裡更從未見過任何驕奢淫逸的浪費,甚至連傅從心都比他富二代得多。
或許是男主獨有的神秘氣息吧,雲稚覺得他有時候很獨,像一座曆經數載的廢棄院落,布滿枯葉與雜草,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強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不是沒人願意接近那座衰敗的小院,而是他早已阖窗落鎖,無需任何灑掃與修飾。
比較巧的是,雲稚有潔癖,不會想要幫他打掃,隻會裝瞎。
吃完飯,雲稚真心實意有些高興,連帶着看付野的死亡角度也順眼了很多。
知道付野喜歡自己是一回事,體驗到又是另一回事。
雲稚的媽媽是中學老師,上學期間都沒能有機會萌發一下早戀的苗頭。
現在他已經成年了,可以做一些成年人都愛做的事。
比如享受一位有錢的同性|愛慕者的喜歡。
感覺還不錯嘛……
“不準笑。”
付野從旁闆着臉提醒。
“哦。”
雲稚舉着本子擋住付野那一側的臉,不讓他看到,假裝自己沒笑。
反正就是高興!
從巷子裡出來,臨近十字路口,不遠處零散幾個人圍堵着,隐約可以看見有人倒在地上。
道路寬敞平整,前面這條路是他們回學校的必經處,剛好雲稚也還不想這麼快結束二人行。
“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付野同學,我們過去看看吧。”
走近了才看清,一名四五十歲左右的男性倒在地上,半邊身子抽搐着,臉部由于呼吸不暢憋出青紫色,左手落在胸口的衣袋上方,藥片撒了一地。
“天呐!”
雲稚吓得臉色大變,立即伸手拉住付野的衣服,滿臉都是害怕:“好可怕呀,怎麼辦,我們幫他打120吧!”
站旁邊的一位大媽頭發半白,聽見雲稚這話立馬大聲跟他說:“小夥子,别怪我沒提醒你,就這個路口,一模一樣的位置,兩年前有個人也是這麼摔倒的,好心救人的那個大學生還是那邊醫學院的,結果被訛了好幾十萬,那社會新聞到現在還能擱網上搜到呢!”
“可、可是……”
雲稚臉色煞白,無助地擡頭看着付野,希望他能說點什麼。
然而付野是純粹的冷血動物,别說隻是有人倒在面前不知生死,光他親手弄死過的都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了,面對此情此景眼睛都沒擡一下。
雲稚很輕地拽了一下付野衣角,“付同學,我們給他叫一下救護車可不可以?”
付野斂着眸子盯着他拉住自己衣服的手指,有點不太滿意他的動作,但看他一副要吓傻了的樣子,也沒說什麼,隻以為他在跟自己申請:“自己決定,别問我。”
“我手機沒電了。”
說着,雲稚快速用力按了一下側面的開關鍵,屏幕漆黑一片毫無反應。
付野皺了下眉,雖然不是存心留意,但隻要過他眼的東西任何細節都會記得很清楚。
點餐的時候,雲稚手機右上角還顯示電量有百分之四十多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