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你...”
如果連你也離開了我,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吧...
伊佐那的話沒有說完。
他扯唇笑着,目光失神般的渙散,莫名讓人心疼。
“你愛我嗎?”
倏然,他猛地伸手抓住林千夜的手臂,指骨用力到泛白。
伊佐那擡頭死死地盯着林千夜,眼神幾近哀求,臉上還挂着搖搖欲墜的笑,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會愛我吧?”
他低聲一遍遍的重複,幾近神經質的确認着。
他此刻所能抓住的光不會離他而去。
空氣很冷,但是呼吸熾熱。
頭在一點點的變重。
他想他一定是病重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明晃晃類似自我剖白的羞恥話來。
她沒有回答。
“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
他捂着臉,喃喃道。
原來也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啊...
林千夜側眸看着他,眼中閃動着類似憐憫的光。
仿佛透過他妄圖汲取的微弱愛意,深深刺入令人作嘔的軟弱内心。
“别這樣看我!”
他突然一把推開想要靠近的林千夜,豎起了渾身的尖刺。
其實林千夜還在仔細斟酌着用詞,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見狀,忙不疊伸手扶住伊佐那。
肌膚接觸的瞬間,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零星畫面。
霎時間,她看見一個男人頹唐又沉默的坐在長椅上。他目光呆滞,毫無神采。雨水無情的沖刷在他的臉上,彌漫出冰冷和死寂。
耳邊有個聲音不斷在嘶吼、幾近崩潰的碎碎念着。
‘我該怎麼做呢...媽媽...’
‘...我要怎麼做呢...’
‘一無所有了嗎...’
‘别...抛下我一個人...’
強烈的絕望之情洶湧而來,讓她幾欲落淚。
不顧他的抗拒,她忍不住上前輕輕擁住了他。
柔軟溫暖的懷抱帶着令人心安的藥香,他漿糊一樣的腦袋吃力的轉動着。
脊背被一下下的輕撫着,他聽到耳邊傳來,淡淡的一聲歎息。
“依靠我吧,伊佐那。”
宛如天籁,悅耳極了。
‘不要,我可是‘王’’。
他是這麼想的。
可一瞬間,他仿佛趴在内心荒蕪的土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盯着冒出頭的綠尖,接着,成百上千數不清的嫩綠長滿了整個世界。
他慢慢坐起,呆呆的看着綠色環繞。
‘這是...什麼?’
陽光灑下,清新鮮活的氣息,仿佛也将他從腐朽的軀殼裡拖出。
有東西逐漸變得具象化,帶着他所期盼又渴望不可及的氣息,呼嘯着難以抑制的将他吞沒。
‘有人愛你的。’
混合着淚水,它們好像是這樣說的。
他阖上眼,安靜的靠在林千夜的肩,沉浸在來之不易的懷抱裡。
此刻,他們隻有彼此。
半響,他悶悶開口:“你跟Mikey是那種關系嗎?”
林千夜渾身一僵,松開懷抱。
這家夥看到了生日會的荒唐肯定也聽到了傳聞,不然也不可能會問出這個問題。
眼見對方又要發作,她連忙搖頭。
“不是。”
“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
伊佐那答得飛速,帶着可疑的躲閃。
林千夜頓時來了捉弄人的興緻。
她看向伊佐那,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吃驚。
“诶~這麼在意我的事。難道說...伊佐那你不會喜歡我吧?”
此話一出,伊佐那面上頓時有些挂不住,像是被戳破了隐秘的心思,眼神側移,嘴上毫不示弱:
“誰、誰喜歡了,别自作多情了。”
有的時候,小麥色是個很好遮臉紅的膚色,但是架不住他連脖子都爆紅的像煮熟的蝦子,透露了真實的情緒。
這小子...不會吧?!
注意到林千夜打量的視線,伊佐那直接擡手輕咳一聲,手不自覺的抵在鼻尖下,遮住大半張臉。
他的視線落在林千夜的脖頸處,上面還有微紅的掐痕。
片刻,他猶豫着開口,帶着一絲内疚:
“...對不起。”
林千夜順着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挑眉:“真是難得的道歉。”
“和好?”
伊佐那偏頭看向一側,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不過,我可不喜歡動粗的人。”
他嘟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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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側的床鋪歸置整齊,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反正燒退了就好。
剛好今天天氣不錯,是時候去看望場地了。
一打開病房門,一個枕頭就迎面而來。
林千夜連忙閃身躲開。
“喂Draken!我究竟要待到什麼時候出院啊?!!”
場地盤腿坐在病床上,盯着門口喊道。
很好,很有活力。
結果下一秒,場地定睛一看發現進來的人不是常來的Draken而是林千夜。
“千夜!!!”
場地快步走來,結結實實的一個熊抱飛撲。
林千夜推開了他,把手中的粉百合遞給他拿着。
“你蹲下一點。”
場地聽話的照做,沒有留意到林千夜的笑容下一閃而過的‘恐怖’。
不出意外的一個巴掌結實的‘吻’在他的臉上。
“你是笨蛋嗎?你為了你所謂的義氣而死,但是你就沒有考慮到你的母親嗎?”
“虧你還自诩是聽媽媽的乖孩子,那你沒有想到你死了之後,你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能有多絕望嗎?”
“這也算孝順嗎?任何人都比含辛茹苦養大你的母親重要嗎?”
“自古忠義難兩全,是,但是你就想不到别的方法嗎?非得選一個最失智的辦法?”
“還有,我都說了,有事來找我,我們大家一起商量。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好家夥,你是直接把人都瞞的死死地,最後用你的‘智慧’震撼全場。”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真的...你可真厲害啊!”
爆發性的火力全開,句句在理,怼的場地啞口無言。
林千夜自從小時候就再也沒這麼失态過、毫不留情面的訓人了。
勻了一口氣,看着場地還呆呆愣愣的站着,還暗想是不是自己話說重了。
隻見場地把百合花放在床上,直接一個大禮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他頭抵着手背,直挺挺的跪在光潔的地面上。
林千夜這次沒有躲避,畢竟他确實欠自己一個大人情。
半響,他仰起頭,坦誠的看向林千夜:“對不起!!”
“是我思慮不周!讓大家擔心了!”
“我是笨蛋!!明明跟你約定好了...”
“是我沒有守約...”
想起衆人擔憂的神情,和自家老媽泣不成聲的面容。
他撐地的手緊緊地握成拳。
“好了。”
林千夜試圖拉起場地,他卻固執的不肯起來。
“我不生你的氣了!”
“但是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媽媽哦!别再做讓她傷心的事了。”
最開始的兩天都是Mikey幫忙瞞住了場地媽媽,說場地跟他們一起出去玩幾天。
這也是常有的事,小孩子們聚在一起打打鬧鬧,場地媽媽也沒有起疑心。
但是時間一久就察覺出不對來了。
幸好場地也脫離了危險期,除了不能劇烈運動外一切都好。
但這也讓來探望的場地媽媽吓得差點暈過去,愁容滿面,眼淚止不住的流。
場地寫了多少保證書,立了多少誓言這才把自家媽媽哄好。
“把手伸出來。”
“嗯?”
林千夜伸出右手,隻見,場地将她的小拇指彎成一個鈎狀,他将小拇指勾上林千夜的。
他們拉着勾,場地爽朗的咧唇一笑:“這樣我們就重新約定好了!”
“我一定會如你願長命百歲的!絕對不會再騙你了。”
什麼嘛!他竟然還記得...
風吹動簾幔,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将他臉上的低落盡數掃清,帶着柔和的暖意。
他眼眸明淨澄澈,笑的明媚,唇邊露出尖尖的虎牙。
“那就,再相信你一回吧。”
林千夜歎氣,無奈地接受了這個新約定。
他眼亮如星,一把摟住林千夜,唇邊的笑意越擴越大。
“謝謝你,未婚妻~”
“...閉嘴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