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群星倏地升起,黑色的鳥群遷徙離去。
沒有人能與你相比,從我愛你的那一刻開始。——聶魯達《二十首情詩與絕望的歌》
第一次見面,
總覺要叫全名或者...至少是姓氏加尊稱才顯得鄭重其事。
‘林小姐,林同學,林...千夜’,
應該是要這麼叫的,
可他卻沒能開口。
一見鐘情似乎并不需要理由。
明明親自彎腰拾起了扇子,對上她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被燙到一樣,垂眸故作淡定的轉頭問向跟她一起來的武小道。
真遜。
心跳如雷,他唾棄不坦率的自己。
餘光似乎還能瞥見少女嫣紅飽滿的唇。
“你叫什麼名字?”
指腹摩挲着如玉的扇骨。
你呢,你又叫什麼名字?
“花...花垣武道...”
“這樣啊,”
原來不是情侶啊。
心中那點不快也消散,他笑眯眯:“武小道,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啦。”
他沒錯過少女暗戳戳朝武小道眨眼的俏皮表情。
好可愛。
像所有想要吸引心儀對象的雄性一樣,他毫不餘力的展示着自己那引以為傲的絕對武力。
糟糕,
他停下了動作,理智回籠。
有點得意忘形了。
盯着對方不成人形的臉,好像下手太重。
她不會讨厭暴力男吧?
頓了頓,他踩過對方的腦袋,若無其事的回頭。
很好,她并沒有任何害怕的表情。
他迅速收回視線,言簡意赅的收場。
“武小道,”
還是沒忍住。
借着這個由頭,他又轉頭深深地看向她,輕描淡寫的模樣,手指卻悄悄攏住别在腰帶的折扇。
“下次見啦。”
回家路上,陽光拂過發梢,迎面吹來了溫柔的熏風。
好友在身側,他忍不住炫耀似的抽出折扇輕搖,好聞的淡香飄過鼻尖,此起彼伏的蟬鳴也變得悅耳。
“啊,我忘記把這個還給她了,怎麼辦?”他輕聲抱怨,唇邊卻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龍宮寺堅看着他将扇面輕輕貼近鼻尖輕嗅。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吧。
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下次請她吃草莓巴菲吧~”
下次見面,他一定,會認真的叫出她的名字。
第二次見面,
‘千夜’,兩個字。
可名字在舌尖上滾了滾,一說出口就拐了彎。
千夜,
“小千夜。”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
也喜歡這種叫法。
前面加一個‘小’字,
讀起來就像是暧昧期的戀人之間的昵稱一樣可愛。
即使對方比他大一歲。
可這種小小的私密叫法很快就在朋友之間流傳。
變成一個普通到讓他不爽的稱呼。
明明是自己先叫出口的...
就像是特殊的心愛之物被搶走了一樣。
雖然媽媽說過不能這樣形容喜歡的女孩子,可是他總是忍不住。
太可愛了。
不知是多少次,内心悄悄發出這樣的感歎。
哪怕是心愛的巴布也要往後稍稍。
一定要像對待最愛的珍寶一樣按照最高規格收藏起來。
‘喜歡是占有,愛是保護。’
他一遍遍對自己重複。
她微涼的手先拉住他,輕柔的拂過被掌掴的臉。
燙意順着臉頰蔓延到耳廓,望着那雙盈盈眼眸,他順從心意十指相扣。
又小又軟,兩人的手緊密的重疊在一起,紫色的花刹那開遍他的心頭。
武藏祭,醫院後,永遠也無法忘記那雙拭去他淚水的手。
‘萬次郎,我們一起回家吧。’
如果一直都不分開那該多好。
他總是這樣任性。
隻要有她一直陪着自己的話...
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抱歉稀咲,計劃取消。”
“Mikey?!!!”對方又驚又怒。
什麼計劃,根本無所謂吧。
隻要她陪着自己......
一直...一直......
隻要在一起......
‘喜歡是占有,愛是保護。’
如果......
“你跟三谷在交往嗎?”
他先告白的話,一切是否會不一樣?
她笑的燦爛,臉上飄過一絲羞赧:“是啊。”
“這樣啊...”
胸口傳來悶悶的抽痛,本就偏白的臉愈發蒼白,他的黑眸沉沉透過她。
沒關系,隻是一場短暫的戀愛而已。
很快,
就過去了。
沉默良久,眼中飛速劃過一絲戾氣。再擡起眸,他笑着輕聲開口:“那我預定和你結婚哦。”
我會很珍惜你的。
将你排在第一位,事事以你為先,永遠守護着你,直到死亡也不能将我們分離。
她聞言,隻是笑出了聲:“哪有這樣的。”
顯然,把他的話當成了玩笑。
所以...
是不是隻有那些礙事的人都死光了,你的目光才會在我身上停留呢?
“Mikey,我們合作吧。”
稀咲再一次伸出手。
他攤開手掌,低頭靜靜的盯着自己的手。
‘Mikey,你選的這條路是通往地獄的。’
昔日同伴的血像不滅的火焰,燃燒着他漆黑粘稠的靈魂,化作一層厚厚的灰泥。
‘我和三谷會把性命交給你。’
“合作的話,她就隻屬于我們兩人哦。”
伊佐那的嗓音仿佛從喉腔硬生生擠出一樣喑啞,像極了某種冷血的動物吐着猩紅的信子發出可怖的‘嘶嘶’聲。
‘所以拜托...’
‘不要把千夜和武小道拖下水......’
紫眸裡,赤裸裸的偏執和瘋狂。
他凝視着這些欲望,恍然發現自己的身影竟也倒映其中。
黑色的手密密麻麻向他湧來,包裹成繭,再次将他拖入無底深淵。
不愧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在某些時候意外的默契。
嫉妒、不甘,
扭曲、不擇手段。
骨子裡流着同樣肮髒腐爛的血。
“可以。”
他沒什麼表情,眼神淡漠。
“不過,三谷要交給我。”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緊握住他的手。
沒有過多的廢話,他直接綁架了三谷的妹妹來要挾。
曾幾何時,他也變成了這種使用下作手段、令人不恥的敗類。
大腦一片空白。
手背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劃痕,是人掙紮的痕迹。
親手勒死三谷,好像并沒有特别的感受。
三分四十五秒。
是他殺死的人裡,時間最長的。
要清除掉,都要清除掉......
唯一一次的失手,是一虎。
她恰巧在附近,聽到槍聲趕了過來。
他們相顧無言。
她抱着一虎跪坐在地上,血漬混着泥沙染髒了裙角。
他看着林千夜從手包裡掏出藥丸給一虎塞了一枚,随即叫了救護車,右手牢牢捂着帕子按着中彈的左胸加壓,終于得空擡頭看向他。
“殺的還不夠嗎?”
她的目光鋒利如刀,一切都無影遁形。
他看見,她摁在傷口處的手,顫抖的厲害。
隻是一瞬,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他垂下眼眸,逃也似的移開了視線。
大哥,我該怎麼做呢?
蒼白的臉頰染上罪惡的鮮血,望着燈下的兩人,他深深地、緩緩的退回到黑暗之中。
三谷死的第四天,聽說她半夜一個人驅車去了海邊。
“之前去公司探望,問了幾個下屬,都說沒見她有任何異樣。工作照常,情緒穩定。甚至是得知三谷去世時...臉上也沒有一絲悲傷。”
“...冷靜的有些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