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也不是真的鼻涕。是卡通泡泡狀的。

但桑海月不知情。

他隻聽到吸鼻涕的聲音，腦海裡就有了畫面。

桑海月的目光更加微妙了。

他擡起手，手上是剛剛在桌子上順的剪刀。他拿着剪刀開始撬自己的腦袋。

他先用尖尖的那頭，對準頭顱最脆弱的地方，用力戳進去，噗嗤，戳出一個洞。

他不滿意。這個洞太小，手伸不進去，便繼續戳。

一下，兩下，三下……

一些黏黏的液體從頭頂流了下來，經過他挺拔的鼻梁，然後滴下來。沒有滴到地上，被他胸前的衣服接住了。

他仍然看着那面鏡子，嘴角是模糊的笑意。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仿佛就在看小七。

小七有些窒息，顫抖着開啟了未成年模式。

于是，在它眼裡的隻是一團亂七八糟的馬賽克。

紅的馬賽克、白的馬賽克、黃的馬賽克……

馬賽克下方，還是一張面帶微笑的臉。

小七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它想說，你冷靜，你不願意做這些任務是嗎。

但它随後想到，不對啊，我還沒給你介紹任務是什麼呢。

于是它腦海裡迅速滑過一個念頭。

——天啊撸，它搞到一個變态了！

還沒完，它的變态宿主伸出了食指，伸進頭頂那個大黑洞裡，在那些紅白黃馬賽克裡攪啊攪。

他好像在找什麼。

沒有找到，就有些失落了。

抽出濕潤黏糊的手指，在灰牆上抹了抹。

小七感到心理不适，幹嘔起來。

桑海月溫柔地看着鏡子：“你在哪裡吐呢？”

他的聲音同樣很溫柔。

小七卻屁股發抖。

“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第一次知道系統居然真的存在，有些好奇，隻是想跟你見一面而已。”

他眼睫垂下來，“但沒有找到你。”

小七繼續抖着屁股。

不知道該不該出來跟他見面。

它在公司隻簽過宿主保護合同，不能對宿主使用電擊、精神鞭策等落後野蠻的懲罰手段，但它沒有簽訂系統被受保護合同啊！

誰知道這個宿主是不是有病呢。

實驗體，精神有問題很常見。

可繼續僵着不行，他們是同事，要和睦相處。内杠沒有好處。

它抖着聲音問：“隻是想看看我，不是想打我吧？”

桑海月失笑：“我隻是要當面感謝你救我出來。”

小七愣了。

對哦，它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既然懂得感恩，那他的變态行為在小七眼裡便不是他的過錯，而是那些研究人員的錯。

它遲疑着飄了出來。

兩隻小手互相捏着，悄悄給自己打氣。怯生生地。不太敢擡眼睛，吓得夠嗆，沒緩過來。

桑海月認真端詳飄在半空中的系統。小湯圓形象，兩隻眼睛大大的，小手小腳，居然還戴了眼鏡，穿了牛仔背帶褲，肩上斜挎一個綠色小包包。

他好奇問：“你是湯圓精？”

“不是。這是我的皮套，就像你身上的衣服。”系統說話聲小小的，是很可愛的正太音。

“你還戴了眼鏡，系統也會近視嗎？”

“也不是。”小七低頭怼手指，“戴着眼鏡會顯得我比較成熟可靠。”

“原來如此。”

男人眼裡有了點笑意。

他笑得很好看，本身就是很好看的人。但這種情況下，他笑得越好看，小七越覺得可怕。

尤其是他頭頂那麼多亂七八糟的馬賽克的情況下。

“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客氣。”小七松了口氣。

然後欲言又止，“……你需不需要我叫救護車？”

桑海月繼續笑：“謝謝，不需要。你看，我可以自己醫治自己。”

小七擡眼看去。

剛好目睹他頭頂的傷口瞬間愈合的神奇現象。

它兩隻眼睛睜得更圓了。心想，不愧是高等位面的人。

自覺解決了麻煩，桑海月狀态變得更加松弛，走到桌前，抽了幾張紙，擦臉。但擦不幹淨。

小七不敢回到他的腦袋裡。

它落到桌上，在小挎包裡找出濕紙巾。

“呐，給你。”

桑海月見到那包迷你濕巾，覺得好笑。西瓜子那麼大。

他笑得開心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尖尖的牙。

本來不抱期待的，但接了過來，那小小的濕巾紙竟然在手上變大了。

他有點驚訝，卻也不那麼驚訝。

作為系統，自然該有些神奇本領的。

桑海月把自己擦幹淨了，問它：“你剛才怕不怕？”

小七猶豫一下，才點頭。

“你那樣不痛嗎？”

“習慣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小七應該感到高興的，這樣宿主做任務就能得心應手了。

但它卻哭了起來，從綠色小挎包裡拿出手帕擦眼淚：“嗚嗚嗚太可憐，你被實驗室抓進去多久了啊？”

“唔，我忘了。”

桑海月基本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畢竟被抓起來後，那些人就持續不斷地給他噴射沉睡氣體。

他饒有興緻盯着小湯圓哭出來的卡通眼淚。

一顆一顆假得要死的淚珠，脫離眼眶後，就迅速蒸發了。

這麼想，那鼻涕也不是真的。

心裡好受多了。原來他腦袋還是幹淨的。

他繼續輕描淡寫地說：“中途醒過來幾次，看到他們在研究我的血肉。”

小七哭得更大聲了。

天啊撸，宿主還被切片過！

不過他的愈合能力确實值得研究啊，咳咳。

桑海月彎着眼睛，伸出食指想碰碰小系統的身體，一邊正經地說：“再次感謝你，我以為我要在那裡待好久呢。”

小七以為宿主想用握手表達感激，便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指，用力地上下搖擺。

“嗚哇！我真是罪大惡極！我跟那些人沒有區别，我以後還會讓你挖腎挖子宮！我太壞了！！”

桑海月頓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目光飄了飄。

“抱歉，我體内并沒有五髒。”

小七的哭聲戛然而止。

“因為之前缺錢，我把器官賣出去了。不過好倒黴，錢還沒有花出去多少，就被抓住了。”他歎氣道。

小七傻眼了。

它立刻掃描宿主的身體，體内還真是空空如也，隻有一副骨架和一副皮肉。某種意義上，很幹淨了。

“不過……”

“不過什麼？”它呆呆地問。

“不過我可以自己捏，你需要幾個腎？兩個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