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新皇又加快了打擊貪官污吏的進程,新一輪的巡撫、布政使、總兵官調任在陝西甘肅、江南安徽、河南、福建、四川重慶等行省展開,不少中央官員也被派到地方監管,貪污案被一樁樁處理,官員的利益勾結被逐步切斷。但是對胤禛來說,全國上下的整頓道阻且長,從中央到地方,這旨意如微弱春風,從嚴冬恐怕要吹到次年深秋,才能真的讓大清各處的濁氣散開一些,讓華夏大地上長出新綠,也許今年隻是撒下種子,明年抽芽,長此以往,終有一天能海晏河清吧。胤禛站在紫禁城的養心殿前,這樣想着,等着,等消息,和胤祥一起。
三月十日,胤禛安排了一些直隸及各省官員調動事宜。多日未見的張廷玉又出現在了養心殿,皇帝允了他進來。原來,自上次在養心殿關心太多被皇帝斥責了,張廷玉回府反思,自覺自己應低調一些,所以有事以呈折子優先。今日到了禮部,見尚有一些科舉考官任免事務未決定,需皇上裁決,便不拖沓,前來觐見。今日皇上還是在西暖閣召見張廷玉,并不設簾。胤禛今日着寶藍色暗花緞常服袍,安适坐于炕上。幾日未見,張廷玉隻覺皇帝更有風采了些,神情中的溫柔與愉快又明顯了一分。方才進養心殿門,見門口多了一棵杏花樹,張廷玉也感到面聖不算件可怕事了,現又見皇帝面色溫和,更是放心許多。張廷玉先向坐在暖閣炕上看折子的皇帝行禮請安,皇帝便讓起了。張廷玉恭敬禀到:“啟禀皇上,禮部還有幾處科舉考官尚未任命,還請皇上定奪。”說着呈上一個折子,不知為何,今日皇帝身邊沒有侍從,讓張廷玉有些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正躊躇着,隻見皇帝向他伸手,示意直接把折子遞上去,張廷玉便趕緊呈過去,一時有些不安惶恐。皇帝倒是安之若素,一邊看折子一邊有些開心又仿佛是抱怨地向張廷玉道:“昨夜怡親王熬到深夜,畫了個稿子給朕重新規制東暖閣。”說完笑了笑,接着說道:“今天又把朕養心殿的下人全叫去修理東暖閣,沒人幫朕做事了。” 張廷玉一時難以揣度皇帝意思,便保守回道:“怡親王真是體恤聖心,也許皇上可以從内務府再調人來?”聽了上半句胤禛還感到張廷玉懂自己意思了,聽完下半句又覺得這個老頭真是不懂情趣,便回道:“無妨,他一會兒就還回來了。”接着胤禛就着折子吩咐起來:“那便以翰林院侍講王國棟為陝西鄉試正考官,編修吳家祺為副考官。刑部右侍郎黃叔琳為江南鄉試正考官,修撰鄧鐘嶽為副考官。”張廷玉恭敬接旨。說罷,胤禛又盯着折子想了想,轉頭問張廷玉道:“黃叔琳怎麼樣?”張廷玉一愣,什麼叫怎麼樣,是當考官怎麼樣嗎?便回:“回皇上,黃叔琳為人正直,精于經史,乃是當今大儒,為考官很是合适。”這仿佛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隻見皇帝淡淡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張廷玉正想着要怎麼補充才好,隻聽殿外傳來輕輕的步子,很快到了西暖閣門口,來人繞過圍屏便開了口,“胤……”突然卡住了,張廷玉不敢擡頭,全憑聲音判斷是怡親王,隻聽怡親王聲音一頓,又接着道:“胤祥已給兄長規劃好東暖閣,現下宮人工匠在架格扇了。”隻聽皇帝好像輕輕一笑,怡親王走到了炕邊,從皇帝對面坐了下來。張廷玉這才回過神來,對前面那個風流的淺銀色袍尾行禮,不敢擡頭。怡親王倒是喜悅回道:“張尚書辛苦,前些日尚書關心本王身體,多謝。”張廷玉并不想被提醒此事,但是聽王爺謝自己也很是開心,連忙回道:“下官不敢。”隻聽皇帝開了口,向胤祥問道:“王弟可是來叫朕幫忙的?”胤祥收了點笑意,回道:“微臣不敢,隻是來向皇上禀報進度。”胤禛聽了,也不再逗對方,問了句正事,“王弟可知黃叔琳?”胤祥想了一會兒說道:“皇上說的是刑部右侍郎吧?”胤禛點了點頭,沒說話接着看向胤祥,胤祥已是端起皇帝茶案上的茶喝起來說道:“皇上可是要讓他負責吏部事?臣弟覺得可行,他為人正直,善于識人,近來兄長常煩憂調派之事,多這麼個幫手也是好的。”胤禛笑着回道:“不錯,正是朕的意思。”便回頭對張廷玉說道,“拟旨,調刑部右侍郎黃叔琳為吏部左侍郎,陝西甘肅巡撫光祿寺卿盧詢為刑部右侍郎。”胤祥無聲戳了戳胤禛,胤禛擡頭問道:“王弟認為盧詢可合适?”胤祥恭敬回:“合适。刑部左侍郎王景曾……”話沒說完胤禛就懂了,胤祥這是提醒自己,王景曾和盧詢不對付,胤祥比自己更熟悉這些官員之間的關系,于是皇帝馬上轉而接到,“嗯,王景曾不宜在刑部。”說着看了眼張廷玉,接道:“着其在禮部侍郎行走。”張廷玉如數記着,心想皇上難道是不太滿意自己方才的回答,所以要調人來禮部幫自己,看來自己要再用心些,可是再怎麼努力又怎能達到怡親王對皇上心意的了解呢,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張廷玉恭敬拟完旨,心中已有許多事。皇帝倒沒想那麼多,傳完話便讓張廷玉退下了。
張廷玉一走,胤禛就将對面的胤祥引到自己身邊,溫柔問道:“現在王子可以說了,叫胤禛所謂何事?”胤祥笑笑捧着皇帝的臉說道:“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