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胤祥就能下床了,隻是有時走路不太舒服,有點别扭,于是也就堅持不再出門,隻在這永日堂裡呆了一天。一天匆匆過去,胤祥療養了一日,第二天舒服了不少,午後準備回宮。将要出門時,胤禛問胤祥要不要再去遠處轉轉,胤祥投去疑惑眼光,胤禛回道:“到了就知道了。”胤祥一笑,想着自己确實好久沒出去走走,便說道:“我身體強壯,不成問題。”胤禛一笑:“我也沒問王弟身體痊愈否,王弟倒是很關心自己身體呢,朕放心了。”胤祥一羞便不管對方,就往正門走,卻被胤禛一把拽住,橫抱起來,低頭向他說道:“怡親王,先别用走的。”接着大步邁着,出了門,登上了永日堂前的馬車。
馬車裡很是寬敞,不過外觀低調,整體以紅木構架,玻璃窗外有雕花窗棂,可以推開,如平常大戶人家,裡面倒是皇宮風格,點綴的珠寶紋樣是獨一份的,有一張可供兩人躺着的榻子,一旁放着一些書、折子與吃食。車前坐着蘇培盛與兩名侍衛。馬車行得平穩,胤禛一路摟着胤祥,時而看點折子,時而與胤祥談笑,胤祥則主要管自己喝茶看書,時不時看看外面。他們的馬車向南邊行駛,穿過京城大街小巷,大概過了一個時辰,車停了下來,胤禛先下車,扶着胤祥跟上自己。胤祥放眼一看,馬車停在一彎石造聯拱橋前,兩側雁翅橋面呈喇叭口狀向自己張開,橋兩邊立了上百望柱,雕着許多花卉,上有大石獅,大石獅上趴着小石獅,一看便知是盧溝橋,橋下滾滾奔流的則是永定河。永定河本名無定河,是海河的一條支流,它發源于山西,上遊流經黃土地,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内,下遊河道淤積很深,河流遷徙不定,先皇有治理雄心,于是改了名。胤祥擡頭看向胤禛:“兄長一直将治河事放在心裡。”胤禛點頭,仿佛與胤祥一同回想起當年與先皇出巡時,二人在永定河旁抒發的治河壯志。如今永定河倒是清明,但河南等地還是有許多水患,希望終有一天能海晏河清。胤禛總是難以忘懷那份初心,也是胤祥與自己最早的夢想。于是,今日想與胤祥到城外走走,想到的先是這裡。胤祥自然也知道兄長所思,又接着說:“既然永定河能被治得還不錯,其他河亦能如此。”目光灼灼看向胤禛,仿佛内心已很是堅定這件事。胤禛回望,知道這個弟弟對很多事都沒有牽挂,但自小對治河有些興趣,心心念念,他所堅定的,自己當然更相信終有成日。剛登基時胤禛一度拒絕胤祥治河的計劃,是出于私心,後來不提,也是出于私心,但現在為了愛他的私心,也想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胤祥與胤禛默契地往橋上走,今日出門晚,又是夕陽西斜時,太陽将要從橋對面墜下去,所有金光灑照橋上,好似這路是由金水鋪出來的,讓兩人像是要走進日頭去,更是在一同宣示他們攜手治理河澇的決心。走到橋中心,二人停下步子,一同倚上欄柱,看橋下奔流的河水,在已是掉下去的日頭的映照下,如今不算渾濁,更有可愛的氣魄,叫兩人心中的豪情也跟着柔和起來,充滿想望地看向這河奔流的方向。一會兒,太陽下去了,月亮從另一邊的樹林間升起一些,别在枝頭,胤禛看着,感到天有些涼了,側身環抱住胤祥,在他耳邊說道:“王子看,盧溝曉月。”胤祥撲哧一笑,反手輕輕拍了一下哥哥額頭說道:“兄長,盧溝曉月明明是說黎明月将沉時,明月映入水中,更是皎潔,你怎麼拿這月初升的景色糊弄我。”雖然這麼說着,胤祥環視着周圍的蒼蒼山川在深藍瓊宇下靜谧非常,聽着橋下河水打擊在橋洞裡的轟鳴聲,感受河流滔滔遠去的奔騰力量,已是為這風景陶醉了些,輕輕靠入胤禛懷裡,又聽見胤禛低頭答:“誰讓我的王子早上起不了床。”胤祥望着皎皎月亮還未升高,映在這河面上,仿佛給河水亮了一盞燈,欣賞起來,聽到胤禛調侃,便隻軟軟回了句:“誰讓我的皇帝晚上睡不了覺。”胤禛被這對仗逗得出聲一笑,而後将懷中寶貝摟得更緊了,認真問道:“王子可能勉強接受這夜月?”胤祥側過臉輕吻起胤禛,撫上胤禛的臉,低聲說道:“胤禛給的,都是最好的。”冷月凍人,其下二人沉醉在溫熱的吻中,便讓奔湧的河水見證這份同樣滔滔不盡的真情了。